喬相宜來不及為長樂鎮淪為戰場的事哀悼了。跟在曲晏清身邊許久，他已經學會了克制情緒、隻抓重點。提起月涼，他的第一反應竟然是朔風門：“所以……真州的泉眼……朔風門才隻來了一個人？”
“不知道，現在朔風門有沒有出動都沒有準确消息。而且，如果朔風門全體出動了，眼下我們要擔心的問題應該是——白虎營靠什麼跟他們打？但目前看來，當今聖上并沒有倚仗白露谷給前線送武器的意思，想必……是有人提前牽橋搭線，捷足先登了。”
回到白露谷的藏書閣後，曲晏清見四周無人，才開始問關于“泉眼”的那部分。聽聞喬相宜在機緣巧合下堪破題眼回到“十三年前”的泉眼時，他并沒有很驚訝，反倒是對那位十三年前的“切片”——江曜本身很感興趣。
“執掌生和死？有意思，看樣子‘切片’都有一些特殊能力，且會在适當時候覺醒，比如摩琅君可以利用‘摘星’占蔔未來、那位江曜則是利用‘生魂鈴’穿越了生死的界限。而且，他們似乎都對泉眼有特殊的感應。”曲晏清搖搖頭，“你别看我……我可沒他倆那麼玄乎。”
喬相宜忍不住開口道：“師兄，你竟然不認識江前輩嗎？”
他心想：曲晏清似乎到現在都沒說過他的特殊能力是什麼，到底是沒覺醒還是有意隐瞞。
“不認識，沒打過照面。我隻認識沙鲲和郝珍珠，還有他們的師父……”曲晏清輕咳道，“我知道你想說什麼，‘切片’之間并沒有你想的那種聯系，我看見摩琅君時也沒覺得他哪兒特殊，反倒是你，好像總能看出這些人的特殊之處。”
喬相宜：“……”
大概鈍感也算是一種特殊能力吧。
“有一點我很在意，在江前輩的記憶裡，他似乎是被‘天香鼎’選中的人。”喬相宜看向對面——這和曲晏清的情況非常相似：“也就是說，‘切片’可以适配‘仙器’，但成功适配‘仙器’的人，卻未必是‘切片’？”
聽到這裡，曲晏清似乎嗤了一聲：“沒錯，江曜的存在是很有用的情報。那幫死老頭嘴硬的很，天天給我洗腦以為我會信？幸好我并不特殊，既然有江曜這樣的‘切片’也同時适配了‘仙器’，說明仙門早期這樣的例子不止一樁。你發現了沒有……”曲晏清的眼神開始變得有些晦澀，“‘切片’……似乎都非常短命呢。”
冥冥之中，似乎有一種巧合——在“切片”将自己的特殊能力徹底覺醒、熟練運用的契機，就到了他們的死期。
比如，摩琅君的契機是開啟“蒼龍陣法”，江曜的契機是“落入死局”卻不願死。
這也許，是後來被“仙器”選中的人都不再拘泥于“切片”的緣由。
而朔風門……似乎在元京會武時期，他們對“切片”的重視程度就比“仙器”要高。但，他們的每次行動也并不像是廣撒網，而像是有特定的目标。
難道……隻有覺醒了的“切片”才有價值嗎？不然為何當年名不見經傳的江曜，到“死”後才被人知道他的價值。
曲晏清想：也許自己是沒有“覺醒”的切片，所以沒有在那時引起朔風門的絕對重視。當時，隻有沙鲲一人來追殺他，且沙鲲追殺他的理由還是源于萬象蟲擾亂了實現，他對仙器的執念無處釋放隻能找上“煙波鏡”。而朔風門的其他人都追着摩琅君去了——當然，這裡也有幻海盟一向比白露谷“高調”的緣由在。
看來，适當“裝死”還是有一定好處。
再聯系“切片”可以感知泉眼，朔風門又通過“泉眼相連”這個特性千裡之外侵略了真州。這一點……又不像是巧合。因為真州異獸動亂的時間點剛好對上了西北邊境打仗，這件事更像是……朔風門趁亂從泉眼“傳送”到真州來刺探情報一樣。而且，他們确實隻來了一個人。
但喬相宜說，那個叫“雷煊”的，他的真實目的是為了尋找被生魂鈴出賣形迹的“切片”——江曜。這一點很值得推敲。
曲晏清總覺得，朔風門的情報來源似乎和仙門有很大出入，而他們對于“切片”的執着，更像是……追尋一把撬開泉眼力量的“鑰匙”。
第二個有用的情報——真州泉眼的異狀幾乎已經可以驗證，幻海盟的力量是從泉眼中的異獸、以及看守泉眼的大妖那裡盜來的。這一點，他們總部那座巨大的“培養皿”已經在明示了。
至于靈玉産業，就當是幻海盟開了天眼，發現了生物在穿梭泉眼時可以變成白汽的特性——催生出了“走私”這個罪惡的産業，又通過驅使異獸将靈玉從西境“轉運”到境内，由此發揚光大。而通過喬相宜在賀州城的前線報道來看，幻海盟這個罪惡的産業，泾西路的人很早就知情了，甚至白虎營的某位将軍還深度參與了其中，在邊境充當了罪惡的劊子手。
曲晏清心想：怪不得前線不那麼急需仙門的物資，原來白虎營早就跟幻海盟不清不楚了。
如此，第三個有用的信息也連上了。在幻海盟靈玉走私案鬧得天翻地覆，元京政局變動、權力交接時，這條罪惡的産業為什麼沒有被連根拔起？
是因為當今聖上知道自己根基不穩、同時月涼蠢蠢欲動、黎淵虎視眈眈，所以不能對幻海盟、乃至泾西路下狠手嗎？
不……恐怕不止是因為這個。
那位在抄幻海盟家時，認真思忖了前因後果，甚至動了要撮合四大仙門結盟的念頭——難道就是為了讓其他三大仙門在真州看見幻海盟産業鍊的罪惡，以及在朔風門面前的不堪一擊嗎？
不，他恰恰是要四大仙門同時看見這種“罪惡”和“脆弱”。才能讓四大仙門意識到——在這種危急時刻，他們隻能站在一起。
況且，似乎有人已經讀到了聖上的這層玲珑心思——從幻海盟事件後續的平穩處理結果來看，幻海盟在泾西路的産業已經被成功“交接”了。
那麼，這個在關鍵時刻站出來的仙門是誰呢？
“我想你應該知道，造成仙門近年來變革的最大事件，就是十三年前的‘北阙星移’。那你又知道，‘北阙’是指哪裡嗎？”
曲晏清開口時，喬相宜正好在翻看泾西路的地圖，他指尖顫了顫，繼續看向說話的人。
“‘北阙’，就是指飛星劍派的舊址……泾西路的阙州——如今的白虎營本部附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