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篇三十三
日本隊決出來後,棋院的人,還有其他新聞社的職員都特别高興,“啪”地一下,許多彩色的綢帶飛在空中,飄飄揚揚。
不過,歡慶持續了沒有很久,棋院理事讓佐為、亮、倉田和吉川九段都過去開“相談會議”,也說會和遠在北海道的桑原本因坊、還有在越後湯澤備戰的緒方打遠程工作電話。
光拿着蛋糕回去的時候,看到忙碌的現場。塔矢亮和倉田都到會議室裡坐了。
——什麼嘛,還以為能跟佐為、亮一起去外面好好吃頓飯的。
“小光……”佐為看到光的笑容暗淡了。
棋院裡彩色的細碎帶子飄飄灑灑,光提着蛋糕盒,呆呆地望着會議室裡的亮。
佐為心一痛,他立刻不和富士通公司的職員說話了,上前來找光。
佐為很怕光會難過,很怕光有種被日本隊排除在外的感覺。
現在的光毫無疑問是高手,絕對有資格加入國家隊,但是,國家隊選手名額稀缺,不确定性大。佐為怕光想不明白這一點。
佐為了解光,現在的光,就算不開心了也不會跟自己講,哪怕光向佐為自己保證過會坦誠。
和長大後的光相處,有時候,就像和他下一盤棋似的難。
兩人對視的短短一秒内,佐為的心中飄過成千上萬種想法。佐為有時對此也感到困擾,他是不是太在意光的心情了?其實他應該做的是多相信成年的光。
這時,和谷走過來,打破了兩人之間瞬間的沉寂。
和谷率先向佐為笑道:“藤原老師,日本隊總算組好了,看來您又要忙了。”
“是呀,和谷,說來也有一段時間沒和你下棋了。”佐為遺憾地說。
“沒事,等您忙完世錦賽這一陣就好了。我會捉緊一切機會約您下棋的。”和谷看着佐為笑,他又轉向光,伸出手臂勾上了光的肩膀,“對了,進藤,跟你說過的吧,今晚要去森下老師那裡?現在走嗎?”
佐為看着光與和谷,在内心感到溫馨。光在落寞的時候有朋友陪着,佐為也覺得放心不少。
“對。”光露出輕松的笑容,把蛋糕交給佐為,“給塔矢的賀禮。你替我送給他吧。那家夥也快過生日了。”
佐為小心翼翼地看着光,思考了一下,沒有接光手中的蛋糕。
“不,這是你買的,就由你親手給他吧。”佐為看着光,溫柔地說,“今晚我會請小亮來,你回來就能見到他。”
“行。那今晚再和你們一起吃蛋糕。”光笑着,又看着佐為正色道,“國家隊的許多行政雜活,你能推就推啊。你要記得,是棋院需要你打國際棋賽和帶日本隊,不是你需要他們。”
光沒有佐為顧慮得那麼多,甚至完全沒留意到自己的心情。
光想的是佐為的事:日本作為世錦賽的東道主,國家隊未來有很多任務,亮一定有很多需要協助佐為的。
“沒問題小光,我會把握好分寸的。”佐為微笑,示意光放心,“你去森下老師那吧。”
***
離開棋院,去森下老師家,要搭上列車“山手線”——許多東京人都又愛又恨的環狀線路。在上下班時期總是人滿為患。
光和佐為搬去上野,就是希望交通能更方便一點,能擺脫山手線生活。
擁擠的列車在高架橋上行駛着。華燈初上,外面的路燈點點閃爍,像漂浮在大海上的星星。車窗外都市的風景呼嘯而過。
和谷拉着綠色吊環站着,光靠在車門邊,用手臂護着自己買的蛋糕。
作為東京交通生活的“心髒”,人流量巨大,山手線裡面的屏幕上經常有廣告和新聞播報。
東JR列車的廣告雖然五光十色,但是挺刻闆的,一個明星拿着藥在說“這個藥到病除!”被光吐槽過不知多少次日本廣告沒創意。
不過,佐為總是很喜歡看這些“會動的畫面”,發出小孩子般的歡呼。
“呐,小光!這個洗發水真有這麼神奇嗎?”
“小光,我知道這個牌子的車,叫TOYOTA!”
“除了韓國的三星手機外,日本還有索尼手機很好用!”
“中國發射了‘神舟六号’火箭耶!人類又要去宇宙了。”
……
佐為竟然依靠着這些山手線裡面的廣告,學到了許多當今社會的知識……光一想到這個又要笑了。
這會兒,山手線列車的電子屏幕上,出現了職業圍棋界的新聞,伴随着佐為之前在發布會上風度翩翩的照片:
“NHK競技體育新聞:日本職業圍棋界捷報,本屆富士通杯全國預選賽今日落幕。經過激烈角逐,日本圍棋國家隊已有六名選手确定,第七名選手尚待補位。
本屆國家隊選手年齡層跨度廣泛,最年長者有八十一歲,最年輕者僅十九歲,展現圍棋界的世代傳承。
‘圍棋界的奧林匹克運動會’——富士通杯世錦賽将于一個半月後開幕。日本隊這次的領袖是世界第一高手sai,這次能否帶領日本隊一掃韓國制霸世界圍棋的局面,成為本次世錦賽的最大看點。”
上班族們都在看新聞。光與和谷都被吸引過去了,看着屏幕上的新聞。
居然連山手線也在播富士通杯的消息,足見這次國際賽事受人關注的程度。
就連旁邊,也有乘客在議論紛紛:
“哇,國際圍棋比賽要來了!說是圍棋界的奧運會哎!”
“我聽說現代圍棋是韓國最厲害!之前都是韓國棋士拿了所有的世界冠軍。”
“這次可不一定,我們日本隊有sai啊!”
“對啊,我記得夏天sai定上九段的時候,全世界二十多個國家的棋士都來看他——”
……
光聽着就連許多乘客都在說着佐為,心裡一陣高興,一陣落寞。
光低下頭去,金黃色的劉海遮住了他的臉頰,靠着車門抱緊了蛋糕盒。
“你怎麼怪怪的,你該不會看到藤原老師和塔矢亮選上日本國家隊了,在嫉妒他們兩個吧。”和谷直接地說。
光看了和谷一眼,他覺得就自己那點小心思,瞞着和谷也沒意思。
于是,光坦然道:“是,但那又怎麼樣。”
“你知道這種國際棋賽的預選賽和别的比賽不同,是異常激烈的對吧,關東賽區那麼多人,能出線的選手隻有兩個。森下老師說落選很正常。你還是不要太往心裡去比較好。”和谷說着。
不得不說,雖然他們是好友,但是和谷見到進藤光難得失利了一回,光内心是不好受,和谷的内心倒是平衡了。
進藤光,塔矢亮名副其實的對手,sai唯一的學生,也有“大部分時間天才、少數時間普通”的一面……
尤其是進藤光18歲這兩年,sai複出後,光過得跌跌撞撞的,跟自己和伊角也沒什麼兩樣……身為光最好的死黨,和谷把光成長的陣痛都看在眼裡。
和谷想着,随即為自己的私心感到一絲愧疚。
“謝謝你安慰我啦。”光歎了口氣,“我在想,不知道佐為能不能應付國家隊的工作。日本是主辦國,要承辦整場世錦賽,棋院和富士通組委員啰裡八嗦的,佐為又憑空多很多工作了。”
——在日本棋院定上這九段,責任那麼多,這種社畜一樣的職場生活,真是佐為想要的嗎?
——連人家塔矢行洋也隐退了,在中國自由地下棋了……
不過,光又安慰自己,佐為現在這狀況,總比以前附在自己身上要好。
“工作層面的事情,我反倒不擔心,塔矢亮會幫藤原老師的。你别想了,打好棋聖七番賽再說吧。”和谷徑直說。
和谷的語氣酸溜溜的,光卻不得不承認,這話有理。
和谷說,“如果我是你,我就馬上去越後湯澤備戰了。你知道嗎,我聽到有負責記譜的工作人員說,緒方老師為了和你比賽,他連今天這國内預選的決賽都不過來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