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裡,二人之間的氣氛實在是有些奇怪。
江月凝還是第一次和謝铉一起坐馬車,從前都是她坐馬車,對方騎馬走在前頭的,這樣一來冬枝和夏星不能同她坐同一輛馬車,隻能落後他們一段距離坐另一輛。
她還想着方才在府上被謝铉冒犯的事情,所以并不想開口同他說話,而謝铉也似乎因為突然被喊去看望外祖母,心情不佳。
上次外祖母不過晨起的時候咳了幾聲,他娘就讓人急哄哄将他從眠春館叫了回去,讓他趕緊去看望老人家,結果等他去到王府的時候,見到他那身子不适的外祖母正在和幾位太妃搓葉子牌。
說話的聲音簡直可以用中氣十足來形容。
這樣的事情多了,他就知道他娘大約又是看他不順眼,想着法給他找事兒做。
可這一次為何連帶着江月凝都一起,莫非她也惹他娘不快了?
這一回可不去王府,而是去城外的廣元寺。
晉王妃在中秋過後就上山禮佛去了,因着丈夫和兒子經常上戰場,所以她經常前往廣元寺去,一去就會住上一個月。
這一次聽他娘說,老人家許是在寺裡吃錯了東西,所以生病了。
謝铉在心裡哼了一聲,大約又是她娘編的,他心裡煩躁,索性閉上了眼睛。
一旁的江月凝心裡卻有些擔心老王妃。
她是知道廣元寺的,因為曾經她陪祖母去禮佛的地方,正是廣元寺,寺裡香火雖然一般,可勝在安靜。
她曾經還在廣元寺中替恩人求過一枚平安符,隻是一直沒有機會送出去。
車廂内安靜得能聽見針落地的聲音,江月凝不想将自己的注意力放在身邊的男人身上,于是從暗格中拿出一本書,細細翻看。
紙張翻動的時候發出輕微的摩擦聲,引得謝铉睜開了眼睛,瞬間沒有了睡意。
他昨晚帶着朔奚去尋找那夥人的蹤迹,一早又回了一趟梅苑查看趙晟的病情。
所以他昨夜到現在幾乎沒怎麼休息。
江月凝察覺到了有道目光落在自己的身上,她偏頭,正好對上謝铉有些疲倦的雙眸,愣了一下,她放下手中的書卷,頗為貼心地給他倒了一杯水:“世子喝茶?”
謝铉覺得她是故意的,他本就想要小憩補一下精氣神,她倒好,給自己倒了杯濃茶,是怕他睡着嗎?
他并未接過她手中的茶,睨了她一眼,似笑非笑道:“不生氣了?”
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江月凝蓦地又想起先前的事情,她臉色一紅,遞着杯子的動作一轉,自己将那杯茶喝了。
愛喝不喝。
喝完她将杯子放在小桌上,語氣溫和:“世子哪裡的話,妾身怎麼會生你的氣。”
她的語氣又恢複了素日那般,就像是方才的事情是他的錯覺。
謝铉觑了她一眼,知道到她又在裝腔作勢,見她說完這句,又低頭繼續翻閱手中的書卷,俨然一幅不想再理他的模樣,于是到嘴要嘲諷的話又咽了回去。
他不喜歡自讨沒趣。
他掃了一眼她手中的書,發現是一本描寫西北風貌的書,此時她翻開的那一頁正好寫的是峪城。
那座承載了他許多回憶的城。
鬼使神差的,他瞥了一眼上面的内容,不屑道:“書上寫的哪有自己親眼見到的真實。”
江月凝想起他在吃食上偏西北那邊的口味,如今聽他這般說,便将頭從書上擡了起來,看着他問道:“世子可是去過峪城?”
救了她的恩人就是從峪城出來的,她當時也有讓三哥哥着人去峪城找過,隻是後來峪城被回鹘人攻破,所以恩人的線索就此斷了。
如果謝铉去過峪城,說不定他能知道些什麼。
謝铉見她眼含期待地望着自己,心裡突然生出了惡劣的心思:“你想知道?”
對方鄭重地點了點頭。
他對着她一笑:“等我哪天心情好了,或許就會告訴你。”
江月凝:......
她覺得自己本就不該對他抱有任何的期待。
謝铉見她眼中的亮光瞬間暗了下去,指尖微動,道:“或者你讨了我的歡心,我一高興興許就告訴你真正的峪城是什麼樣的。”
讨他的歡心?
這是江月凝從來沒有想過的事情,她是大家閨秀,又不是那些因生活所迫流落風塵的女子。
不告訴她便不告訴她,何苦這樣戲弄人。
謝铉見她的唇角往下壓了一點,便反應過來自己方才的那句話頗有些不妥,她是出自侯門公府的大家閨秀,哪裡聽得了這樣的話。
隻是要他認錯卻是不可能的。
“峪城在大楚的西北邊陲,離昆侖山不遠的地方,與西域接壤。”
沉默了半晌,身邊的男人終于還是說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