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夏九州之中居于北方的甯國,是母系氏族溪族所建立,自開國後傳了二世。
如今的當朝天子是溪族開國皇帝百裡晏的長女,名為百裡玄度,小字為禅,又名妙德,年号太和。
九州中的南部有一男子為尊的南丘國,南丘國的太後柳娥效仿甯國的百裡晏、李唐武後,反寫後字為君,臨朝稱制,也當了帝王,興利除弊。
一時之間,娥皇婵娟一說在民間傳為佳話。
何為反寫後字?
這上古造字,君字與後字為鏡像相對的兩個字,原為一字,隻是方向相反。
故臨朝稱天子者為君,而居于皇帝之後,司掌家事者為後。
這反寫後字為君,便是原為後者,揭簾執政為帝王。
故而有詩雲:
一朝君王一重天,溪有婵娟主中原。
由來皆是炎黃後,何妒女子換天顔?
唐王府的延壽殿中,九皇女已經斷斷續續病了大半年。
尋遍了名醫良方、請足了神婆道士,都無靈驗。
平日裡醒了便哭鬧發瘋,一日裡有十個時辰在昏睡。
原本的讀書、遊曆、封爵、指婚、入朝之事皆無限延後。
誰也不知何日清醒,更兼擔心哪日神佛要了童子命,九皇女一命嗚呼哀哉,那太和皇帝還不得拿全府的人要命來換!
雕花镂刻、鸾鳳和鳴的木床上,半夢半醒的美人兒嗚咽說話,好似急惱地想抓住什麼,兩手松了錦被,又向前掙。
蓦地,猛然坐起,水杏眼圓睜,檀口重重喘着粗氣。
一旁的侍女丫鬟,都以為是尋常日的作鬧,驚恐看着,以為接下來又要滿地打滾、瘋癡哭笑。
誰知今日,這美人眨巴着眼睛,似有盈盈若淚,卻安靜得緊,表情裡似有無盡委屈要訴。
眼神轉而又變得觀摩起來,盯着床下一個個地看。
盯得下面的圓臉侍女直害怕,忙薅住了旁邊端藥碗的丫鬟:“覓鸢,快,快去找你蓮華姐姐過來!說殿下醒了!”覓鸢丫頭遂放下藥碗火速轉身去了。
今晨換了班,日光裡原該蓮華去休憩,芍華守着床侍疾。
但芍華看方才衍望神色異常,不是往常顔色,遂命大丫鬟中的覓鸢去叫蓮華。
芍華與蓮華是唐王府中最主事最貼身的兩個侍女,除了唐王和大總管,就是她們兩個了。且與唐王一同長大,自是青梅交情,地位更盛。二人下頭,有五個大丫鬟,其餘則是尋常仆婦。
蓮華這頭,剛解衣預備歇下,聽得在外敲門:“蓮華姐姐,芍華姐姐那頭命我喊您過去,說唐主子醒了。”外衫來不及穿,敞開了門看見覓鸢站在門外神色慌張。
“可是主子哭鬧她顧不過來?”
覓鸢搖頭,:“不是呢。”,蓮華雖覺異常,但她平日裡就是極好的性子,佛也比不上的,哪怕侍疾了一夜,也立刻穿衣去了。
蓮華的居所離延壽殿不遠,穿過小門,向左拐了一段小路,就是延壽殿外的小角門。
撥了妃色的錦繡門簾進來,看見唐王靜靜坐在床上,默不作聲盯着自己看,一時慌了神。
不禁喚道:“殿下···?”。
芍華看衍望依舊不說話,隻盯着新進來的蓮華看,急了道:“我的九奶奶,您是哭是鬧說句話,别讓奴婢這麼幹着急!”
“我是你奶奶?”。
衍望稚嫩又清冷的聲音在空中響着。
一旁的淺藍底花色襖裙的丫鬟沒忍住笑。
芍華一腳要踹過去,:“尋露你笑你奶奶!”。
尋露捂了嘴忙退了一步,:“奶奶可不是咱的奶奶?哈哈哈哈”。
芍華懶得理她,隻坐在凳子上,按着膝蓋,臉往前探着,端詳着衍望的臉。
衍望:“你離我這麼近做什麼?”
蓮華上前一步:“主子,您······清醒了??”。
衍望:“你們兩個長得好像。”
芍華縮了脖子,眼睛瞪圓了愣住。
衍望:“長得真是像,就是你臉圓眼也圓”,轉而指向蓮華:“你下巴尖臉盤寬點,腮上肉卻少。”
芍華:“我的乖乖,主子奶奶,您、您不認識我倆了??”
慌忙把覓鸢拽過來,“那覓鸢呢,啊?尋露呢??”
“她倆倒和你倆長得不一樣,衣服也略粗簡些。”,衍望打量着那兩個被她揪出來的丫頭。“可是覓鸢這名字奇怪,尋露也不吉利。”
芍華聽罷,和蓮華對視着,一時間是圓眼瞪鳳目,兩下不知所以然。
再看看衍望,再看看對方,啞然了一會,兩下裡琢麼着還是得請醫官來診斷診斷,再叫來總管拿主意。
覓鸢:“月氏總管按日子進表去了,如今在太清宮裡進香呢,得晌午才能回來。”
芍華:“阿彌陀佛。”
蓮華叉腰:“道觀裡哪裡來的阿彌陀佛??”
芍華:“我佛慈悲!”
蓮華皺眉,“嘶——就是再不讀書也該知道這個吧。”
芍華:“那我去求告,還得先問菩薩姓甚名誰??那菩薩開得口嗎??”
約莫巳時将末,太醫伊業耽診斷了,向月氏總管秉明,想是病中夢魇,受了刺激,加之長期昏睡營養不足,導緻頭部損傷,記憶難再。
伊太醫是宮中太醫院的左院判,出身世家醫術高明,品階僅在院判之下,自是無人質疑。
月氏總管命覓鸢送了太醫,不禁揮淚。亦有欣喜。所幸九主子醒來,自己保住一條命。
隻是想到主子不記得自己了,一時間悲傷湧上心頭,這個虎背熊腰、寬臉橫顴的老娘們也禁不住以袖拭淚。
衍望頭上綁着白布,病恹恹的臉色卻帶着質疑的神情躺在床上,仍是美人顔色,凝視着總管。
看得總管好不害怕。
“主子···,老奴月氏槐拜見主子!”
衍望的頭微微歪,“你叫月氏槐?帶鬼的槐?”。神情鄙夷。
“主子還識字,實在是一大喜事!老奴定要跟皇上禀報!”
堂下的芍華已然是笑倒前仰後合了,跟丫鬟們哄做一團。
月氏槐覺得有點失臉面,盯着丫頭們直瞪。
“呔!小丫頭片子們,混笑個什麼!好好的殿下都被你們教壞了!”
“主子醒來,不枉老奴月月上香進表,初一十五皆不怠,也真是太乙救苦天尊顯靈!!”
“别提太椅了,那跳大神的薩滿神婆你都叫了幾回了?回回聽得我感覺大仙要上身了,也不見主子清醒。再唱下去,我都要去出道了!”芍華言罷,堂内哄笑一團。
月氏:“别胡說!主子這回好了,來日立春祭祀,她還得見薩滿呢,你個小娼婦這樣嚼舌根,主子不愛去了怎辦。”
芍華:“要我說,主子清醒得很,雖然記不得了,但是還能看出我和蓮華是親姐妹,這般眼光,自不必總管擔心。”
月氏:“我要這就去進宮回禀聖上,你這個小丫頭,少撺掇主子。否則我回來就薅你耳朵去喂鳄魚。”月氏說罷,行禮轉身出門。
看見月氏走了,芍華對着她背影狠狠做了鬼臉。
衍望歪着頭聽,“你倆真是姐妹?親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