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風殘照,佛門靈柩。」
衍望看着那個嶄新的石碑,不敢相信,捂住嘴哭起來。她想大聲哭嚎,又怕聲音大驚醒了宗廟的人。直使勁地捂住自己的嘴。
那個石碑上寫着,“佛門弟子釋沐恩之墓。先俗家姓名——衡雲。”
遠山:“那個公子,原本身體就不好,身上又有被人打過的痕迹,他似乎從前就有肺病,在路上颠簸,一直咳血。到了山上,要求住持給拟佛門弟子的名字。住持說此人沒有佛緣,不宜入佛門。那個宗主說,如果他不入佛門就得去死。他侍奉過了未來的密妃,隻有死路一條,除非他入佛門,就算是密妃陪伴僧人修行了。見住持為難,那個宗主自己給他取了法名,說他是仰仗着沐浴皇恩才能活下來,将來還能留個全屍,就起名叫沐恩。”
衍望:“那,那他···”
遠山:“他病痛交加,加上傷心驚懼,沒兩日就過世了。”
衍望:“是我不好,為什麼,為什麼要去見你。”
遠山見她哭得傷心,心裡也有些跟着難過。
遠山:“他原本也活不長的,在那種地方,怎麼可能身體康健。且他的肺病年頭已經不短了。他說,如果沒有遇到你,他原本就想在那一夜了結自己。否則繼續活着,也是生不如死,他父母已經不再,在歡樂場裡留了一身傷痛,哪裡有活下去的念頭。他在壽衣店遇見你,也是給自己身後備辦香燭壽衣。否則,哪裡會有人給他辦這些。”
衍望哭得更大聲。
遠山看她哭得更加厲害,慌了神。
遠山:“诶,不是,是上天可憐他,才讓他在臨死前遇見你,也是死而無憾了。他死前可擔心你,怕你将來上山來受委屈,我們直告訴他,我們是正經僧人,必然會想辦法保護你,他才放心。”
衍望:“我原本以為我能贖你出去,沒想到我貴為皇女,從閻王爺那留不住我的父親,連你也留不住。為何你們都要離我而去。為什麼!”
遠山為難起來,不知該如何是好。一下子手足無措起來。
遠山:“這,這這這,這不是你沒留住他們,是他們命裡不該由你來渡。你身為皇女,你的任務是治國安邦,不是貪戀溫柔。世間萬物,各有緣法。不是身為皇族貴族,就能自己做主。你的父親,在天上也會想看着你過得好的。他若是看見你去坊間找公子,隻為獲得一點點虛僞的父愛,他也會傷心的。”
衍望:“你怎麼知道?”
遠山:“什麼?”
衍望:“你怎麼知道,他長得像我父親?”
遠山:“我猜的啊,而且他說了,你跟他要求他想你父親那樣,唱童謠哄你睡覺。”
衍望:“猜這麼準?”
遠山:“我,我也幼年失去父母,怎麼會不知這種心情。”
衍望看着這個兇巴巴的小和尚,覺得他和自己是同命相連,分外可憐,直直抱着他哭起來。
遠山被衍望抱得無措,也不知該如何置放自己的雙手,無奈和十,念經以穩住内心。
見她漸漸哭聲小了,扯了扯她的衣服。
遠山:“施主,咱們該回去了,那些宗廟人雖然被迷暈了,但是不知何時會醒過來。之前他們說了,要派人駐紮在那個禅房門外,監督我們兩個···在得先回去,把門從内裡插上。免得他們進禅房裡盯着。”
衍望把手放下來,看着衡雲的墓碑。
衍望:“不知我的玉佩,他有沒有帶入棺椁裡面。”
遠山:“什麼玉佩?”
衍望:“就是那個金鑲玉的,金枝玉桃的玉佩啊!”
遠山:“這下葬不是我做的,我也不清楚。”
衍望摸了摸眼淚:“希望他是帶進去了,像我陪着他一樣。”
衍望被遠山引路待回禅房,一路上,衍望總覺得有人在背後看着自己,她頻頻回頭也沒有發現。還問着小和尚,那個迷藥有沒有下夠量,會不會有宗廟的人跟蹤自己。
遠山說迷藥卻是下得夠量,且師父師叔門看着他們呢,不用擔心,抓緊回去才是正經。
到了禅房,小和尚在門内把門插上。衍望吓得直往内裡躲,這禅房一共也沒多大,躲也躲不遠。
小和尚拿了床被子鋪在地上,放了枕頭被褥。
遠山:“我在這睡,你不要靠過來,我遠山十年修為你别破壞了。宗廟的人晚上若是醒了可能會來盯梢,你到時候不要說話。不過他們就算來了,師父師叔們也會在晚飯裡加蒙汗藥,再不濟就在門外附近點迷香。那些男人懶得很,沒有宗主都督在,他們也偷懶,你在塌上睡,不要過來。”
衍望還是害怕,除了衡雲,她還沒和哪個男人單獨待在一起,還是睡覺。自她醒了之後,也沒和哪個男人在一個房間待過。那個小和尚兇巴巴的,自己倒是不想接近他,但是跟他待在一個房間裡也太窒息了。自己還沒吃晚飯,簡直餓死了。萬一自己夜裡想出恭怎麼辦。唉,真頭疼。
小和尚在門口的地上躺下,臉朝外。天色漸漸黑下來,秋季裡天黑得漸漸早了。幾個男人的腳步聲和談話聲漸漸靠近了。衍望怕極了,慌忙鑽進了被子裡,像個小貓似的,隻敢露眼睛出來。
一堆男人推門進來,按住衍望和小和尚跪下,又按住他們的頭對着佛像又叩又拜。拜了幾拜,又強押着二人相對而拜。幾個喇嘛進來念誦着聽不懂的經。
一堆儀軌下來,喇嘛們走了。葉晷井從懷裡拿了一塊像是香的東西,放在爐子裡面點燃。又把那本書扔在地上。
“好好練!”
“關門!”
大門重重合上。
衍望看着那個香的味道逐漸飄出來。似乎是檀香混合着水果香的味道。衍望心裡有點奇怪,這種香點了有何用。
她還不知道,葉晷井懷裡的春|水|香已經被和尚們換過了。
大門合上後,那些人并沒有走開。
衍望害怕極了,小和尚看見人影還沒有走,便對着門盤腿坐在地上,又把衍望一把拉在懷裡,讓她雙褪張開坐在自己身上。
“喂你幹什麼!嗚——”
衍望還沒說完,嘴就被小和尚捂上了。
聽見這聲音,又看見門上二人的影子,外頭的人影似乎很滿意。
小和尚強迫着抱着她,又謹慎地看着門外的影子。不過多時,外頭的人影逐漸開始頭暈犯困,沒幾下,便都嚷着困倦,插上門走了。
衍望餓得難受,又有外面門衛的呼噜聲,一直睡不着。夜裡,山裡有鳥叫和野獸嚎叫的聲音,吓得更加睡不着了。就這麼瞪着眼睛,瞪了一夜。
一夜沒睡,聽見外面侍衛打哈欠的聲音。
“诶,诶,起來了,活幹完了,咱們該去飯堂用早飯了。”
“诶喲喂,走走走。這一宿睡得還真踏實。”
過了一會,小和尚爬起來,看見趴在被子裡眼睛瞪得直直的衍望。
遠山:“你不會一夜沒睡吧。”
衍望:“我害怕。這裡夜裡有狼在叫。我都要吓哭了。”
遠山:“不是狼,是後面養了幾條狗。很忠心的,能看家護院,比剛才門前那兩條狗好多了。”
衍望被逗得噗嗤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