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回:王府四路棋局賞六院,皇城九王星動分九宮。(四)
披着藕荷色繡銀絲線的絨兔毛披風,一隻手藏在鬥篷裡,一隻手戴着銀托紅珊瑚寶石戒指,由芍華扶着手站在路正中。
因是病中,隻梳了松而微垂的堕馬髻,頭上簪着綠松石銀絲鑲嵌的钗。
烏黑的瞳直直地盯着衆人,眼睛裡面黑白分明,沒有雜質。
面前有小厮提了一柄銅絲玫瑰紋暖爐,爐中點了炭火撒了梅花香粉,能聞道絲絲縷縷的梅花香。
周遭白雪覆蓋,令人觀賞時,如飲梅花瓣上雪水一般清冽。
公子們和小厮們一下子怔怔然,看得癡了。
衍望盯着這群人,一個跳脫些,把喜字碗口扇往下挪,伸着脖子看衍望,旁邊的随嫁小厮使勁端着他的胳膊把碗口扇往上遞。
想來,這是秦江雪的那個弟弟秦江霁。
還有一個扇面是次紅布,用墨水寫了喜字在扇子上,并無其他裝飾。
公子的一雙眼睛平靜而淡然,見到衍望時眉心微動、不露神情。
扇面上的字卻是老練有力,仿佛蒼松翠柏,遒勁中帶着風骨。應該,是那個戶部侍娘的兒子,岑時毫。
眼光掃到了那個身着朱紅嫁衣的少年。
他面前的碗口扇是缂絲工藝,金線密織的雙喜字,扇子周圍轉圈是鑲金珠子。
一角上更有一隻金蝴蝶,翅膀垂了四條金鍊子下來。
少年一雙眉目中透露出微微訝異,略略怔了一會,眸光複又遠遠失神,像從衍望身上看到了遠處光景一般。
再回過神來,微微欠身施禮。
韓山祠:“侍下韓山祠參見唐郡王。”
衍望:“你有什麼事?”
周遭有些微微議論的聲音。
先是韓公子為庶夫人,稱自己為侍下太過謙了,一般被稱為夫人的男子,都可對妻主自稱為侍郎、侍身。
地位低的一般稱自己為侍下、侍奴。有時為了和妻主調笑遊戲,也會稱自己為侍奴。
再是,這韓公子雖然年紀有些大,但是模樣齊整,有些韓太傧當年的傲骨風範、儒雅年華。
又出身名門,位份又高。
怎麼第一次見面,王姑對他的目光冷淡,語氣也這樣生硬。
原本以為,他會是這裡最受重視的,沒想到,這第一句,就讓所有人感覺到了他的不受待見。以後的日子,他怕是難了。
韓山祠見衍望語氣冷淡,雖然有些驚訝,卻也不惱。
“侍下不配居住主殿,請求王姑賜居太傧殿中,侍下願居偏殿,長久侍奉太傧。”
身邊的其他人議論紛紛,感歎他是不是腦子壞掉了,還是想仗着是明仁太傧的侄子,在府中橫行。
韓山祠旁邊的小厮看起來很緊張,雪天裡額頭卻出了一層薄薄的汗珠。他表面上扶着韓公子,其實内裡死死地抓着他的胳膊。
衍望不明白他作這一出是想幹什麼,是不是想和明仁太傧報團取暖,還是做出一副賢淑樣子博得人心。
不過不管是哪一種,衍望都不在意。太傧的宮殿離自己遠得很。他若是住在那裡,自己倒也得了清淨。隻是怕因此傷了皇上愛重老臣的心。
衍望:“你執意如此嗎?”
韓山祠:“侍下已經和明仁太傧請示過。太傧重視賢孝之德,已然應允。”
衍望:“太傧以後居住在壽懿宮三進院子的主殿千秋歲。偏殿的東西廂房還未打掃出來。”
韓山祠:“侍下可以自行打掃。無需王姑大人費事。”
衍望:“那随你的便吧。”真是巴不得如此。
轉身回到糖粉宮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