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回:宋玉清曆數盡典獄史,邢天芳進言憚失刑權。(六)
顯王府正門。
顯王的嫡王婿挺着四個月的肚子匆匆往外走。一旁在馬車附近的策太傧見狀連忙上去攙扶,“哎呀,你出來這是做什麼,沒多久就回來了。你現在是有身子的人,哪裡能輕易挪動。”
徐還渠:“父傧,我怎能不急呢。還不知皇上那邊會怎麼樣責罰。我不親自去宮門口接她哪裡能放心。若是她出不來,我一定在宮門口長跪不起!”
策太傧:“真出了事,你長跪不起又有何用!快回去!你受得了,胎兒受得了嗎!聽話!你已經是要當爹的人了,萬般不由得你任性!真出了事情,你在宮門口什麼都做不了。好歹我還能找宮裡的林太傧和陳太傧呢。”
徐還渠一手扶着腰,另一隻手撫摸着肚子,站在門口發呆,任憑如何勸導也不願意到門裡去。
這時分,一個侍女來報,“禀太傧,禀夫人,宮裡傳話來,說昨夜顯王殿下已經到皇宮。卸了盔甲到皇宮内陳情。”
徐還渠緊張得不行,連忙問道:“然後呢!殿下收罰了嗎?!你快說!”
策太傧拽住他的胳膊安撫道:“别罵她,一罵更說不出來了。”
侍女:“奴婢本在宮外等候,皇宮裡面的情形一概不知。直到快要巳時,裡頭有宮人出來說,皇上審問了一夜,又傳喚了兵部吏部刑部的大人進宮,顯王抓獲了敵軍的細作,趁機擊潰了敵軍,一舉獲勝,所以班師回朝,現下是秦家看守邊境。顯王殿下得了賞賜,今日要留在宮中處理餘下的事情,暫時回不了府上了。”
徐還渠和策太傧聽了禀報,一時高興得極了,雙雙捧着手笑,一旁的小厮侍女們見狀也都跪在面前,給兩位主子磕頭恭賀,顯王府登時喜色一片。策太傧打點上下,等着顯王回府。
徐還渠耐不住安靜,挺着肚子在一旁跟着指揮布置。策太傧和掌事公公勸了幾次才回到正廳坐下,又接受着一衆夫侍們的恭賀,好不得意。
正是端午時分,唐王府内也是張燈結彩,衍望本是沒有心情的,心裡一直擔心着顯王姐姐的事情。
五姐一直喜愛色相這她是知道的,可着實不是胡來的人,也不是處處留情的人。不會路邊看見個哥兒就急着歡好。
哪怕在宮裡的控鶴司,也是固定那兩個服侍她的人。對家眷是極好的,哪怕和從前的韓家王婿感情不睦,也沒起過什麼大的龃龉。有點銀子都給夫侍們花了,對策太傧也極為孝順。
又何況,衍望是十分敬佩五姐的能征善戰的,且極為忠良。一般武将有這等功績,都會難免自诩,為人高傲。可是五姐不在戰場上時,是和藹爽朗的,從不拿什麼架子。
對長姐恭敬又受訓,每一次給長姐磕頭請安,動作都标準極了。像六姐也是赫赫功績,但是難免傲慢些,對長姐也時不時有沖撞,比如戎裝進殿。
但是五姐從無這樣的事情,不在外面玩兒男人,也不會驕奢淫逸,每一次都是在宮門口恭恭敬敬卸了盔甲素衣進入皇宮。對長姐無有違逆。
還記得幼時,皇姐剛剛掌權勤政。
在垂拱殿裡,長姐坐在上首。底下立着的是其餘諸位姐姐們,自己拿着書本,小小的人兒搖搖晃晃進了殿内站在最末尾處。前面是比自己高不了幾分的八姐,八姐那時還沒有發胖的迹象。
五姐恭恭敬敬抱拳禀告着軍情,長姐信任她,也許她佩劍進殿。五姐總是被安排和六姐站在一排。兩個人都是大大咧咧的武将性格,互相調侃着。每一次禀告完了事情,到五姐該出宮赴任時,六姐孝王總是拿着些玩笑逗弄她。顯王走的時候就假意把劍拔出一半,一半在劍鞘内,對着孝王遠遠近近比劃一下,然後笑着出門。兩個人的打鬧,真是一景兒。
二姐姐禾王和三親王塗山碧站在一排,偏偏兩個人都是文绉绉的人,互相看不慣,還不明說,總是暗喻譏諷。禾王不喜歡塗王這種靠抱大腿上位的人,塗王看不慣禾王的冷言冷語,總暗諷禾王是假清高,走到哪裡都要戴項圈,彰顯自己皇女的身份。
四姐姐儒王就悶葫蘆一樣一個人站着,如何也說不出一句話。後來她在民間默默讀書,考中了狀元,技驚四座。
可封王有了官職後,還是那一副溫吞樣子,三歲見老,果然不虛。
祺王不是皇女,那時候還不會到垂拱殿裡。
八姐姐和自己一樣都是小孩子。
那時候,自己受了委屈,或者發現了宮人的作亂,就悄悄來垂拱殿告狀。小小的身影晃悠到了排尾,被長姐發現。長姐疼愛自己,便喚着自己到堂上去,站在長姐身邊,悄悄小聲告着狀。底下的其他姐姐們也見怪不怪。
而今想來,那時光,應該是自己和姐姐們最和睦,最美好的時光了吧。
人長大了,多了責任,也會多了猜忌。
聽見太傧喚自己的聲音,忽而醒過神來。
底下的雁羲已經奉了茶在自己面前許久,他又穿了那件寶藍色的小綢衫子,整齊地梳着發髻。
雁羲和自己在一起時,就會偷偷散着頭發,簪誇張的絹花,穿領口極大的衣衫,媚眼如絲地服侍。在旁人面前,就穿戴齊整,恭恭敬敬,簪花也無有。
見狀,慌忙接了他手裡的茶碗,匆匆喝了一口,是蜂蜜銀杏茶。
雁羲又奉了一杯在太傧面前,明仁太傧喝了便說着例行的話:“小侍雁羲,而今為侍人了,算是正式成為唐王的夫侍了。往後要勤謹恭敬,與其他哥哥們和睦。多伺候好唐王。”
雁羲喜色難掩,歡喜地行禮,“多謝太傧,多謝殿下。”
他又給四位庶夫人一一敬茶,隻是旁人的茶碗裡,都沒放蜂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