塗山碧在寒冬的街市口,兩隻袖子相互揣着手等了一陣子。她想早些來,不叫貴人等着她。
她的衣裳是戲班子的人淘汰下來給她穿的,上面全是補丁。更是一件短衣。一看就是幹體力活的人穿的。
她畏寒,在此處來回走着,好讓身子不會凍住。
一邊走,一邊心裡盤算着,這回戲班子給了些粟米,再拿賺來的微薄銀子,買些炭火,好歹能過冬。女人還不能考科舉,若是能,熬到明年春季,還好些。既然不能,隻能拖到明年夏季末去考州府的考試。
南陽府的考試,怕自己是不能考了,明年在多幹幾個活,看看能不能改個戶籍,上冀州考去。也許還好些。
也不知道這個将要來的貴人,能不能看上自己的文筆,中介人也沒說對方一定要自己寫,待會還是要好好表現些。可筆墨已經用完了,若是這位大貴人沒帶筆墨出來,自己要怎麼展示文采呢?
一架錦繡馬車自遠處來到眼前,塗山碧抻了抻脖子,看見那架馬車,猜到也許是來找她的人。
她為了表示尊重,把揣在袖子裡的手抽出來,可實在這天氣是凍手,她隻能悄悄搓着手,尚且好些。手上都是凍瘡,真是不好見人。
馬車停下來,塗山碧跟駕車的女子欠身。
車婦沒有搭理她,她下車,站定在車窗帳幔處,“大人,到了。”
本來太和是可以早些到的,隻是當地的府尹要和她說幾句冬季赈災的事情,就耽擱了片刻。府尹為了表示,還要大擺宴席宴請她,卻被她趕時間拒絕了。午膳晚膳都還沒吃,她腹内餓得胃痛,正在馬車裡趕忙咽下了幾口棗泥餅。喝了口茶水壓一壓。
她單手掀開車門的簾子,看見了那個身着破布衣裳,神情謹慎的女子。
果然是她,雖然多年不見,但是還能從眉眼分辨出來是她。
塗山碧本來正在拱手問安,“見過大人。”
她擡眼,看見那張有點熟悉的面孔,一時不敢相認。馬車裡面,衣着華貴的女子,朝自己意味深長地笑。
塗山碧用謹慎惶恐,又疑惑的眼神看着她。
太和招了招手,叫她進來。
太和的馬車已然很是奢華,可馬車内的空間卻總是狹窄。
塗山碧謹慎局促地坐在馬車裡,小心翼翼地看着太和。
太和遞了盤糕點給她,要她先吃點東西,喝點熱茶。
“我看你眼熟,聽說你姓塗?”
“是···民女塗山碧。”
“一直在此地求學?”
“也曾投靠外族,到冀州務工兩年,後來又到此地求學。”
“哦···我看你戲文寫得好。也聽過你的事情,聽說,你因為忘記缺筆玄字,導緻卷子被撤?”
“是···大人耳聰目明。”
“缺筆本不應該算是大事,你有這樣的才華,不能選入國子監,真是遺憾。”
“其實···民女本來是沒有寫玄字的。民女整張試卷都沒有玄這個字,民女猜測,是把其中的之字,被人改作了玄字。”
“我說呢。怎麼那句話有些奇怪。”
塗山碧聽見這話,猛地睜大了雙眼。當時促狹地坐在錦繡馬車内的她,還不知道,日後有千冢鼎食、王爵尊榮在等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