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回：身入北境殘葉煥更替，大廈斜傾徐門警凡心。（二十）

晨光透過床紗時，光線變成了柔和的微光。衍望靜靜地看着他消瘦的身形安穩枕在自己身側，自從懷孕之後，他變得貪睡，原本就纖瘦的肩膀越來越薄，似乎身上的精華都喂給了孩子。

他喜歡穿朱紅的寝衣，這樣他在自己的寝殿可以做一做自己為人正室的夢。他有孕後變得情緒特别敏感，連睡着了的姿勢都變成了蜷縮的小獸。

原來他也隻是個小男孩子而已。他會下棋，擅讀書，可自己從來沒與他對弈過，也沒問過他喜歡看什麼書。

盛大的宗族聯姻需要媒妁、需要交易，卻不需要互相了解。她覺得韓山祠不了解自己，她也從沒想過要去了解山祠。在她眼裡，枯槁的靈魂，被宗族教化的模闆，沒什麼興味，她一點都不感興趣。

為什麼現在卻對他上了瘾呢？

如果是在哪一次春日的賞花宴裡，在誰家府邸的後花園裡看見他，也會忍不住多看幾眼吧。若他沒有被嚴格的教化，也許也會有些有趣的喜好。會喜歡放風筝麼，會鼓動妻主偷偷帶自己出府看煙火嗎。會矯揉造作地求妻主去懲罰他不喜歡的人麼。

也許會有些喜歡這樣的他吧。

那為什麼現在這樣喜歡和他在一起呢？

是因為自己喜歡壓着他，強迫着他喚自己小姨麼？

如果是這樣的話，假若他嫁與的是其他的姐姐呢？假如嫁的是顯王呢？孝王呢？或者是禾王呢？

好像這樣的話，自己都沒有意趣想去喚他小姐夫去逗弄他。

為什麼這樣一叫，就上了瘾呢。為什麼他求自己賜給他孩子的時候自己會動心呢。為什麼知道他懷上了自己的孩子的時候，會這樣歡心刺激。

衍望想到了一個不可置信的答案。

征服一個原本屬意于帝王的男人，很有成就感。

一個原本想當宮傧的人，一個原本該屬于至尊帝王的男人，後來全心全意地伺候自己，将身與心盡情相許。這樣的感受，其他的男人都給不了。韓山祠入府的時候性子越是傲氣，現在折服他就越有成就感。

可若是如此，她會想征服别的宮侍嗎。

也不會，也許是她覺得其他的宮侍都不夠喜歡姐姐。也許是在她眼裡，山祠同那些人就是不同的。

她開始害怕，她怕真的有一天發現自己有反心。

帝王寶座誰又不愛呢，她不愛，是因為她離帝王太近，她知道那個位置多麼冰冷多麼孤獨，多麼不好幹。

哪怕長姐知道閻岱姬和閻磬如何作惡多端、賣官鬻爵，也不能輕易發落。她要去考量，從前葉家在時，她要利用閻磬不停地為朝廷輸送女官人才，利用閻岱姬隐匿镔鐵這些國之重器。

現在葉家倒台了，其實不光是閻家曾經的功績暗淡了，就連唐王自己，都失去了一個奪位的理由。

但唐王不想做皇帝，她不在乎。

可閻磬不能不在乎。沒了共同的敵人，那麼手足就會開始内鬥。

且不論閻家給朝廷曾經那麼多貢獻，皇上不能輕易處置開國功臣。就說若閻磬沒了，蕭寶賢的母親蕭常可大人就會獨大。那麼皇上又要不停地培植新勢力去制衡。

所以，閻磬若不做出些什麼大奸大惡，給皇帝一個必須處置她的理由，皇上不會輕易拉她下馬的。

就因為知道這些，所以衍望不想當皇帝。她知道她不如姐姐冷血，她太沖動，太執着于對錯。

當年她在王府裡無數次哭着說，閻磬是貪官啊，閻岱姬也是貪官啊。可是沒有用。

葉家人太過迷信宗教，最後為宗教所勢力衰弱。加上運用南部的性别政策，讓女人都往南部跑，母皇與皇姐這些手段又何嘗不是一種下慢毒呢？

邺王對于訓兵與研發陣型很擅長，可再好的陣型在新式武器面前都是廢鐵。

唐王用火藥采礦，把閻岱姬最擅長的事情革新了，把邺王最擅長的事情凐滅了。又親自撰寫公案、披甲出征，用風險最小的方法奪了葉家的轄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