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回京之後,她再沒見過祁紀元。
至于祁淮序為何會追了過來,想必是經他提醒。
她大約也能猜到他之所想,他定是不願她孤苦伶仃,隻是回來又能怎麼樣,隻不過是看着祁淮序所擁佳人罷了。
至于祁紀元,承他之恩,也是理應拜見,謝靈均聽完柳氏之言便答應了下來,喚她稍等,之後去婆母那裡說了幾句話後提及要回辰國公府。
祁母應下,竟忘問要回幾日,可見她今日心情實在不錯,随後喚了司畫過來見她。
“此為司畫,我已是做主賜給敬恒,你是主母,理應命她到你這裡敬茶。”
謝靈均稍頓片刻,即刻含笑地接過茶,抿了一口,司畫眉眼帶笑,柔氣地說:“見過夫人。”
她一雙眼眸撲閃,似能傳語,更不要提她膚若凝脂,嫩的仿佛都要掐出水來。
如此佳人,她見了也是喜歡,更何況是祁淮序?
謝靈均沒什麼異議,随口問了一句:“你祖上是哪裡?”
司畫将茶盞妥帖收好,轉着美目過來,“奴是姑蘇人。”
竟也是姑蘇的……
謝靈均倍感親切,立即握住她手,說了自己幼年之時曾去過姑蘇靈隐寺,在那裡住了好幾日,還遇上了一位小和尚,與他極是要好,可惜後來再沒見過了。
“實在是可惜。”
司畫宛若一朵解語之花,細細開解了幾分,又道姑蘇之鐘靈毓秀,謝靈均倍感舒暢,對她又是多了幾分喜愛。
話畢,兩人步履相扣從老夫人那裡出來,柳氏都看傻了眼了,待司畫走後,忙附在謝靈均耳邊道,“靈均,你這是做什麼 !”
謝靈均笑道:“她妙極,我很是喜歡。”
柳氏就沒見過心這麼大的婦人,好意勸了幾句,見她聽不進去之模樣,便長歎了一聲,再也是不提了。
兩人一道去四房那裡,甫一推門便見一個極是敦靜的小人戴着一隻灰褐色的疊紗帽,坐在案前寫字,俊目劍眉,很是清秀。
柳氏直喚心肝,将他冰冷小手握住,放在手心裡暖着。
“垣兒,可想娘親了?”
祁崇垣略有些羞怯,卻還是輕輕地道:“想了。”
柳氏連連點頭,命他喚謝靈均舅母,又道:“你二叔呢?”
“二叔方才走了。”
崇垣說完,慢慢走到謝靈均面前,恭敬地行了一禮,或将要為人母,謝靈均看得心都要化了,笑吟吟地揉着他的腦袋,晚間也是在這裡留膳。
崇垣功課很好,柳氏對祁紀元愈發贊不絕口,“他今天實在走的急,否則我定是要當面向他道謝。”
幾人說說笑笑,不覺已是到了深夜。
随後,謝靈均便是帶着幾個侍女回了,遠遠便見必經的橋頭立了一道挺立人影。
此刻,不知從哪竄出來了一隻野貓,凄慘的貓聲令謝靈均心口噗噗一顫還未來得及反應,那道高大身影已是至她身前,躬身将野貓抱在了懷裡。
謝靈均心這才落定,隻見沐下的月色映出一張英俊溫潤的臉龐,此刻他揉着野貓,安撫片刻之後蹲身将它放了。
那貓迅速跳進草叢之中,倏忽不見。
“靈均,是我。”
他輕抿了下唇,看了過來。
謝靈均颔首,“紀元長兄。”
祁紀元拓落身姿在月夜中映下皓影,遺世獨立,仿佛即将要羽化而去,此刻他比月色更加柔和的眸光投注在她身上。
“我對你失言,今日特地是過來向你請罪。”
“不必如此言重 !”
謝靈均立刻如此道了一句,随後又道:“你們兄友弟恭,我也是理解,再者,你救我數次,我怎會怪罪?”
“想來此是祁家血脈,是我武斷,當初未曾考慮清楚。”
思慮了片刻,她讪笑一聲,“若讓他跟着我,也是委屈,不會有好出息。”
夜風微涼,謝靈均不自覺抱了抱自己藕臂,月下樹影斑駁,看的人心裡直發慌,見祁紀元欲言又止,她喟歎了一聲,“紀元兄長還有何事?但說無妨。”
祁紀元颔首,沉靜雙眸望了過來。
“靈均你莫怪我唐突,我是想問你今後有何打算?孩子是一回事,那你呢?”
“你可有想過你自己?”
他稍頓,負手于背,忍着剜心的痛意,“我見兄長他對你極是看重,這才枉顧你之心意,下了如此決定。若是你能回心轉意,與他重歸于好,等日後誕下麟兒,豈有不美?”
聽完,謝靈均輕笑了一聲。
“紀元兄長,我已是将你視作我唯一的兄長,實話也是不妨告訴你。”
祁紀元眼神灰暗,立即道:“你說。”
“前些時日,我曾做過一夢,夢裡是體貼入微的夫婿,對我無所不應,我與他雖是日日吃粗茶淡飯,卻極是情願。我想這便是我想過的生活。這樣的高門生活是逼不得已,祁淮序他也并非是我想要的夫婿 !”
謝靈均雙唇輕顫,微微阖眸,又道:“經此一事,我更是怕他……”
“就像脖子上架了一把刀,不知何時就要落了下來 ! 他究竟哪一句是真,哪一句是假,我辯不清了 !”
她眸子痛意浮生,似含了幾分水光,令祁紀元心口一窒,很快他又聽得她道:“本也是他與郡主心意相通,我壞人姻緣,也算是咎由自取。”
“靈均 !”
祁紀元忍不住如此似呓語般将她喚住,眸中痛意橫生。
“我真是錯了 !我不該替你做如此決定 !”
謝靈均恍然,任月光拂在眉間,落下幻影,片刻之後,她輕抿了一下唇。
“紀元兄長,我說過,我不怪你。”
“你待我一直親厚如兄長,庇我護我,靈均豈會不知?”
見他眸中愧意,謝靈均微微笑道:“夜深了,靈均便就回了,兄長自便。”
說完,她叫上遠遠候在一側的幾個侍女往栖雪閣回了。
不多時,祁紀元亦是往另一方向走了。
此時萬籁俱寂,高大槐樹粗壯幹枝上正靠着一具人影,月光于他深邃的眉弓下映照出一片虛影,一雙深眸古井無波,他将雙腿交疊,頭枕在雙臂之下,修長身子如此一動不動,終于在某一瞬他輕輕側了下身,悶聲咬開酒塞,正欲喝酒,卻被一側不知從哪裡冒出來的李酉仰面叫住。
“主子,小的總算是找到你了 ! 整個院子都要找遍了 !”
見他舉着酒瓶,又是急道:“爺你萬不能再喝了!老夫人要是知道,我又該挨闆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