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穿紅色,極是好看。
謝靈均緩緩上前,用蔥白指尖替他理着錯開的衣領,最後一次。
“怎麼亂成這樣子,這些天,過的可還好?”她忍不住,如此詢問。
祁淮序握住她冰涼的手指,放在手心裡溫住,“靈均,我這幾日都待在宮中,方才回府便聽見母親對我說了這樣的消息。對不起,我未能及時趕來嶽母這裡,我向你緻歉。這是其一。”
“其二,那日我走的匆忙,隻留有書信,不曾親自向你禀明去意,是因為這是一樁軍中密要,我不能向任何人透露。不過,令你擔心受怕,實在是我的不是,我向你再次緻歉。”
他柔聲說完,看着她一絲情緒也無的杏眸,不禁斂聲靜氣,等待着她的發話,良久,見她毫無笑意,心頓時慌了,伸臂将她擁住,“靈兒,你盡管罵我,怪我,可是不要像現在這樣……”
“我求你。”
他這樣低微的姿态令謝靈均有一瞬的哽咽。她的确,對他存有情意。
但情愛傷人,她絕不會再任由自己墜入情網泥地。
門第難及,偏見頗深,似兩座不可及的大山,将人壓得喘不過氣來。更何況,縱然他對她眼下是有幾分喜愛,但又能如何呢,他還要一位心愛的李靜姝守在那裡。
她算得了什麼?
況且,她那婆母已是将事做絕,她回去不過是自讨其辱。
“敬恒。”
她歎息着叫住他,從他懷裡退了出來,可他緊緊握住她小臂不放。
謝靈均盯着他手,無端笑了一聲,“不過是這段時日多照顧了你些,還真想與我白頭偕老啊?”
他似愣住了,一側的眉微微挑起,身子發僵,“當然,靈兒,我與你說過的。你也是喜歡我的,不是嗎?你說過,從我穿新郎官服起,你就看上我了……”
謝靈均搖了搖頭,将他手從自己袖子上撥開,勾起朱唇,“不過是哄你的,怎麼就信了?”
“那時你娘說起要讓李靜姝進門,所以我隻能先穩住你這裡,你若現在還是當真,這樣下去就沒意思了。”
“你大約也是聽到了些,我生父不是謝國公,我是一個父不詳之人,他或是一個乞人走販,或是一介宵小之輩,連我也是不知道,這樣的妻,你也是要?”
“我要 !”他毫無遲疑,立刻答道,緊皺着眉頭,握住她手。
謝靈均微微頓住,失笑,“敬恒,你我本就是一樁錯事。我也答應你,孩兒會給你。如此一來,我本就是一個可有可無之人,就此,罷了吧。”
“不是,靈兒,我喜歡你。”
他眼底閃爍着痛意,再次一遍遍地重複,“我告訴過你的……我喜歡你……”
“我要你,不管你是何種身份。”
“你絕不是可有可無之人,你是我的妻子。”
祁淮序啞聲說完,唇瓣在她額上落下一吻。
“你不用怕任何人,任何事,站在我的身後,一切有我在。”
他如此鄭重地一字一字說道。
謝靈均推開了他,冷面斥道:“可我不想回去了。”
“我娘親已是不在,我在盛京唯有滿眼遺憾怅惘,我已經沒有家,也無處可去了。你到底明不明白?至于祁府,那是你的家,從來不是我的,你的母親,你的親妹,還有四房大大小小的嬸伯母與妯娌,哪個不是在看我笑話?當初是我算計了你,可我已經遭到報應了。幫你管了三年的府中庶務,還是不夠嗎?況且,不過也是互相利用,我就是不想與你過了,我厭了 !”
謝靈均說完,隻覺得無比暢快,這些話她足足忍了三年,今日終于可以直抒胸臆,見他良久凝眸,不動聲色的模樣,不禁又是道:“無論是和離書還是休書,我無不可,盡快給我。你若願意今日寫下,我即刻派人去取筆墨。”
“那我呢,我與你的孩兒呢?你真的要就此抛下我們 ?”祁淮序忍着痛意出聲,眸子迸發出不甘與憤懑。
“你是在報複我,是嗎?”
“你還是怪我,怪我先前冷了你三年,也怪我那日選擇先護了靜姝。”
他踉跄一步,低笑,淚瞬間從眸中落了下來,一路延至頸脖之處,随後他擡起臉,又輕笑了一聲。
“是紀元嗎?”
“你原本喜歡的就是他吧?三年前,你去長公主府赴宴,你也是為了他 !還有,他為何知道你要坐船南下,為何單獨就是他知道 !靈兒,你告訴我,我究竟是哪一點比不上他 !”
他冷笑了一聲,狠狠咬牙,“可我就是不成全你們,又能如何?”
“待我回去,立刻打發他人去道觀,他為何不能在那裡待着,待上一輩子 !好教你永遠不能分心 !讓你永遠老老實實待在我身邊 !”
謝靈均難以置信地看着他。
“祁淮序,你說什麼,他是你弟 !”
“那又如何?”
他雙唇勾起,最是薄情無義的樣子,輕輕地哼了一聲,大步過來捏住她的玉腕,冷冷地道:“你是我妻,任何人都無法将你奪去。”
“除非他離你遠遠的,否則我定叫他求生無門,求死不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