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小滿隻反應了三秒,慢聲開口:“我在想,你十六歲時是什麼樣子。”
暮色下,她嗓音清透,字字清晰。
謝微雲靜默不言,落在她身上的手指輕輕點了點,不知在想些什麼。
她仰着脖子,咽了下口水:“我猜,你一定比他們全部人加起來還厲害。”
在看到齊鳴夏時,她就在想這個問題。
齊鳴夏錦衣玉食的十六歲,而謝微雲彼時,早已名震天下,冠絕古今。
但也是這一年,他從高處墜落,由人人豔羨到籍籍無名,人生起伏天差地别。
也許,這就叫命不好吧。
黑暗中,謝微雲頗為好笑地睨着她:“你很懂?”
華小滿搖頭:“不算懂。”
她繼續道:“但你可是封印過太幽墟的人。”
時至今日,無人能出其右。
但話音未落,謝微雲嗤笑一聲。
下一瞬松開了她,帶着股幹脆利落的勁,連同那隻被握了小半晚,染上他獨特體溫的手,一并被丢開。
他似乎聽到了什麼無聊的事。
了無興趣地往石壁上一靠,伸手将兜帽扣上,垂首假寐,恢複到不搭理人狀态。
華小滿:……
誇兩句也不行嗎。
身為反派,這斯心思果然難以捉摸,三言兩語就能被惹怒。
華小滿想不明白原由,繼續無聊四處張望,忽地和一人視線對上。
彼時齊鳴夏正在烤火,暖霧彌漫,雪白的臉頰熏成了淡淡的粉色,不經意間朝偏僻角落望了一眼。
這一眼不湊巧,正好和華小滿四目相對。
隔着遠遠一段距離,他明顯愣了一下,眼神霎時變得嫌棄,立即轉頭和旁邊人吩咐幾句。
然後随從抱着一塊錦緞走出,朝她這邊觀察一會,接着将緞子挂在一根絲線上。
下一秒,齊鳴夏擡手将綢緞簾子一拉,隻剩個青澀凜然的光影。
整個過程持續不到十秒,畫面徹底被擋住,華小滿讪讪收回視線。
……她也沒想看他啊。
穹頂蒼藍,月上枝頭。
沉默在這小片區域蔓延開來。
華小滿閑得發慌,正發着呆,忽然聽到一陣腳步聲由遠及近。
回頭一看,竟然是老熟人——陸言之。
曆練一日,他身上不見半點滄桑,白衣似雪,長發如墨,點點月光灑在身上,清風朗月似畫中人。
自春恩宮一别,兩人沒再說過話。
這麼晚了,他來這做什麼?
華小滿整理了下衣裙,頓時正襟危坐,正要噓寒問暖,卻見陸言之步伐邁向了另一側。
他在謝微雲面前停下,聲若清泉:“謝公子。”
華小滿:?
原來不是來找她的。
謝微雲自暗處擡眸,碎光灑在側臉上,輪廓幹淨,眉眼朦胧,仿佛才睡醒。
此前,他和陸言之并無交集,頂多聽過名字,但還是輕擡下巴應了一聲。
“嗯?”一道很輕的聲音從喉間溢出,仍透着幾分沙啞。
陸言之環顧一周,找了塊空地坐下。這裡不比集合點,并未特地修整過,荒草肆掠,頂多避個風而已。
他神色自若,聲音不疾不徐:“你身上的傷可還嚴重?”
即便小滿不曾開口,但他清楚,謝微雲是為螣蛇所傷,二人攙扶一路,他目送一路。
畢竟是高等級大妖,不容小觑。
謝微雲:“不礙事。”
他興趣并不高漲,也沒有不耐,隻是随意地回答問題,偶爾低咳幾聲。
但态度比對待華小滿時,要好上一點點。
淡淡寒意湧來,陸言之頓了頓,道:“謝公子可到我那去,會暖和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