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平靜而瘋狂的語氣宣布主權。
聲音如有實質,刺痛螣蛇的耳膜,它聽不懂人話,可本能告訴它,這個男人十分危險。
強大的威懾力在無聲中蔓延,空氣仿佛被抽幹,迫使它萌生出想要逃跑的念頭。
然而尚未行動,一道冷音逼進腦海:“遲了。”
與此同時,黑褐色岩地上浮現赤紅陣印,結界之内燃起一團火焰,熟悉的力量燒得它痛不欲生。
人類怎能操控太幽墟煞火……
螣蛇想不明白,苦苦狼狽掙紮。
片刻後,火焰消散,它慶幸自己能活命之際,卻見男人從地上拾起一根長鞭。
藤條細的鞭子,根本奈何不了它。
然而,不打眼的長鞭經由他手,靈力充沛,變得異常靈活,以極快速度席卷而來,纏在蛇頸上。
須臾間,螣蛇徹底發不出聲音,連嗚咽也不曾冒出,腦中唯剩骨頭碎裂聲……
不消片刻,龐大的軀體倒下,岩洞顫了顫,塵土撲簌簌墜下。
謝微雲神色沉冷,轉過身,把懷中之人斜靠在石壁上,将沾了血的長鞭塞回她手中。
默了一會,長指撥開華小滿臉上淩亂的發,露出蒼白的臉,唇瓣紅潤,卻是由鮮血染成的。
她将眼沉沉閉上,了無生氣,安靜得過分。
指尖下滑,落在殷紅的唇上,一縷血腥氣隐隐飄來。
她騙不過他的。
即便是堵上性命。
冥蝶偷偷摸摸從角落飛出時,一探頭,就瞧見謝微雲半蹲在華小滿面前,表情凝重。
氣氛異常詭異,似乎不方便被打擾。
可它隻是遲鈍的小火蝶,滿腦子都在聖器上,此刻眼瞳一閃,催促道:“太好了,快取聖器。”
現下是千載難逢的好機會,趁載體受損,搶奪難度大大降低,還能避免反噬。
一旦九方鼎碎片到手,世上再無威脅。
冥蝶搓了搓小爪子,準備上手幫忙,突地發覺謝微雲情況不對,他……他到底在做什麼。
食指從華小滿白紙般的臉蛋劃過,動作輕而慢,完全不造成實質傷害。
冥蝶低聲提醒:“苦肉計!”
“嗯。”
它痛心疾首:“美人計!”
“嗯。”
“你中計了?”
“……”
謝微雲沒再應聲,斂起目光,一番忠言逆耳似乎起作用了。
冥蝶趁熱打鐵:“所以我們快把碎……”
沉默了下,謝微雲擡起修長勻淨的指節,落在少女領口處,聲音沒什麼情緒。
“今天算了。”
冥蝶正想問“明天呢”,卻瞧見他手下動作,頓時震驚,绯紅衣領被挑開瞬間,立即扭過身去。
有點想哭。
又錯過一次大好機會。
陰暗潮濕岩洞内,冥蝶面朝石壁嗚嗚咽咽,背後同時響起窸窸窣窣聲。
謝微雲長指勾開領口,向下探入三寸,落下,停留。
一刹那,脈搏的律動從指尖傳來,九方鼎碎片的力量伴随她微弱的氣息起伏不定。
原是死過一回,才會如此惜命?
兩息後,他抽回手指,捉過她的手,一言不發輸送靈力。
随着靈力輸入,華小滿臉上浮起淡淡的血色,感知到傷口疼痛,迷迷糊糊哼了兩聲。
原是個怕疼又怕死的,卻盡做些不自量力的事。
謝微雲冷着臉,低下頭,對耳邊微弱的哼唧聲置若罔聞。
唉。
冥蝶無聲歎了口氣。
雖說華二小姐付出頗多,可比起煞火焚身,這點好根本微不足道,完全無法彌補謝微雲的日夜煎熬。
而且無功不受祿,華小滿昏倒前,可是提了要求的——“如果我能活下去……”
結合這段時日所見所聞,依照她往常做派,它思來想去,完整的話大概是:你可不可以以身相許?
好歹毒的要求。
冥蝶憋了一肚子話,正想阻止謝微雲,忽地察覺到有腳步聲靠近。
“有人來了。”
可惡啊。
沒想到它一身本領卻用來放風。
……
陸言之到的時候,一切已經結束。
岩洞内落針可聞,螣蛇身首異處,烏黑的血迹大片蔓延,濃郁的腥味異常刺鼻,足以見得方才戰鬥之慘烈。
角落裡,謝微雲安安靜靜站立,披風上沾染血迹,卻不像有傷的模樣。
視線一偏,他忽然注意到昏在一旁的少女,腦袋無力歪向一旁,緊閉上眼,胸口鋪開一片暗色。
“小滿。”
陸言之立即蹲下身,将人攬在肩上,随即去探她的脈搏,動作體貼入微,無比自然。
尤其他音色格外溫和清朗,一遍又一遍在耳邊低喚,顯得無比憐愛。
謝微雲默聲靠在一旁,遠遠望着黏黏糊糊的二人,眼底無波無瀾。
早先聽聞華氏二小姐與陸天驕青梅竹馬,兩小無猜,今日一見,傳言不虛。
兩人關系,甚好。
陸言之一門心思撲在少女身上,雖有嫌隙,可二人自幼一同長大,一時忘了避諱。
他擰着眉,溫潤的指尖貼了貼華小滿的臉。
脈象平穩,并無大礙。
遭此重創,竟全是外傷。
他按下心中疑慮,渡去些許靈力,望着昏睡的面容,心中情緒複雜。
春恩宮隐秘羞辱的過往,他仍氣仍惱,甚至一念起,一股郁結之氣油然而生。
可小滿畢竟是他的師妹,喚他一聲師兄,由着她送死,到底是于心不忍。
陸言之垂下目光,将她兩頰的亂發别到耳後,用手帕一點一滴擦去臉上的血漬。
清理完畢,理了理少女的裙擺,妥帖撫平,随後想将人抱住。
然而下一秒,撈了個空。
謝微雲默然許久,不知何時到了近前,旁若無人般,忽地打橫将華小滿抱起。
軟綿綿的身軀垂在懷裡,他低眸睨了一眼。
他眼神過于平靜,探不出一絲情緒,清澈幹淨的外表下,覺察不到任何攻擊性。
陸言之出于好意:“我來吧。”
“不必。”
謝微雲側身躲了躲,他掂了掂懷中少女,目光低垂,聲音謙遜有禮。
“這是謝某分内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