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小滿在一片疼痛中蘇醒。
渾身酸痛不已,像被人揍了一頓,尤其是後背處,痛楚感強烈,稍微一擡手……
算了。
她還是把手放下吧。
偏過頭,就瞧見了一旁的謝微雲,他閑閑坐着,正漫不經心朝火堆中添柴。
他罕見地摘了兜帽,微光勾勒出側臉輪廓,朦胧夜色中,神情淡漠而沉靜。
披風在焰芒照射下,格外清透輕盈,外衫透着橘色的光亮,伴随山風輕輕浮動。
雖近在咫尺,謝微雲面容被霧蒙住般模糊不清,少了幾分戾氣。
華小滿看得有點出神。
心想,她一定是賭對了。
白日那番“遺言”,深深紮進了謝微雲的心,興許寬宏大量将她從死亡名單上除名。
再大膽點想,沒準反派感動至極,甚至樂意成為她的大靠山。
一想到有這可能,她不由得翹了翹唇角。
月夜靜谧,察覺到黏來的目光,謝微雲慢悠悠添完最後一根木柴,側過頭,與她對視。
停頓一下、兩下……
篝火過于明亮,幾乎能将人的小心思照得一清二楚。
在第三下時,華小滿眨了眨眼,微微挪開目光。
謝微雲就這樣盯着她,帶點莫名其妙的興味,足足打量她一圈後,唇角意味深長地扯了下。
語速悠悠地問:“傷着腦袋了?”
“啊?”
華小滿一時沒聽清,對方重複一遍後,她才擡起頭,再次與這雙黑眸對上。
謝微雲這話什麼意思。
在關心她?
華小滿疑惑,目光在他臉上打轉,他薄薄的眼皮掀起,眼尾上挑,讀不出什麼情緒。
然而,微彎的唇角始終帶有一抹柔和的笑意。
難不成,謝微雲真在關心她?
華小滿受寵若驚,頓時正襟危坐。
甚至認真思考了下,才禮貌回答:“沒傷到頭。”
謝微雲湊近了點,意有所指:“那傻笑什麼。”
“……”
華小滿笑容凝固。
她傻笑???
那分明是欣喜若狂的高興。
懂了,會錯意了。
人壓根沒噓寒問暖,還拐着彎笑話她。
盯着謝微雲欠欠的臉,她算是明白什麼叫自作多情,異想天開。
反派思想固化,非一日可破。
華小滿默不作聲,别扭地撇開臉,試圖找回面子,慢慢回味過來時,發現口中有一絲苦味。
清涼微苦,還帶點澀意。
越品味越濃,像是誤食過什麼東西。
她想了想,又轉過腦袋,忍不住去問謝微雲,不料他很坦誠地掏出一個小玉瓶,抛到她懷裡。
“就這個。”懶懶地說。
華小滿撿起一瞧,立馬就認出那是什麼東西,登時大驚失色,背過身去幹嘔。
什麼叫“就這個”。
這是浮山玉露!
吭哧吭哧半天,她什麼也沒吐出來,回頭時,就撞見謝微雲略帶嫌棄的眼神。
他似笑非笑道:“怎麼,你給我的是毒藥?”
華小滿嘴快否認:“不是。”
聽出他質問的語氣,她氣得想笑,明明他亂喂東西,怎麼還反将她一軍。
她垂死病中驚坐起:“拜托,這是外敷的,不是内服的……”她又不是沒教過。
謝微雲:“哦,忘了。”
态度随意,不以為然,一點歉意也沒有。
華小滿冷冷笑了兩聲。
呵呵,那您記性可真差呢,幹脆把咱兩那點恩恩怨怨也忘掉成不。
謝微雲側目掃她一眼:“麻煩再教一遍。”
“對準傷口,直接抹上。”
她語氣有點沖,這還用教,請問有操作空間嗎。
很好,這才是她。
一點也不裝了是吧。
謝微雲點了兩下頭,從她手裡撈過浮山玉露,挑了挑下巴。
“行,趴下吧。”
“幹嘛!”
“上、藥。”他一字一句。
“噢……”
華小滿卡頓了下,四下望了望,突然有點手足無措,随地大小趴嗎,好像也不是不可以。
忽地,一雙手将她撈起,又重重放下,動作帶着點粗辱和暴躁,怎麼感覺他今天怨氣格外重。
她擡起頭時,整個人已經窩在了謝微雲懷裡。
華小滿:……
謝微雲低眸,盯着她不吭聲。
她将腦袋低下又擡起,總是能和他目光撞上,重複幾遍後,恍然大悟。
上藥是要脫衣衫的。
她要謝微雲給她抹浮山玉露,也就是說……
嗯,的确不太好操作。
華小滿頓時面露難色,把頭越埋越下,甚是想要悄悄溜走。
謝微雲撈了她一把:“要繼續嗎。”
她仰着臉,弱弱搖了下頭,喉嚨幹澀:“不用了。”
空氣突然靜了下來。
華小滿反思。
也許可能大概,她誤會謝微雲了。
并且她喝下浮山玉露,除了口中留下的苦澀味,身上并無任何不适,疼痛感也在降低。
這玩意真能喝?
算她小人之心了。
但有一瞬間,她真的以為謝微雲想毒死她,腦門一熱,想和他魚死網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