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刻,華小滿的想象力好似烈焰焚燒過後的原野,一片貧瘠。
她想不明白,謝微雲是如何熬過太幽墟的七日,如何在獸群中存活,以及抵擋煞火的噬骨之痛。
隻清楚,當下一縷濃煙飄過,便足夠将人雙目酸澀。
她擡眼望去,隔着朦胧的水霧,謝微雲的臉近在咫尺。
他和過往畫面中不一樣,和初見時也不同,既不是鮮衣怒馬的少年,也不是寡情冷語的反派。
面前的他似一片荒漠,沒有風吹過,掘地三尺尋不到一絲綠洲,隻有無盡的熱浪翻滾。
華小滿試了許多遍,仍舊無法逃離他的桎梏。
“謝微雲……”
他聽不見,什麼也不聽見。
一雙空洞的焰瞳與她相望,讀不出半點情緒,倒映不了她的面容,好似灌滿岩漿的深淵。
就像是,他再也走不出這片失火的霧林。
華小滿伸出雙手,落在他臉頰兩側,掌心的溫度令人發顫,手臂上擡,将他的臉輕輕捧起。
而後仰起臉慢慢靠近,隔着半寸距離,她小心翼翼吸了口氣,五髒六腑止不住發疼。
她沒有停下,将唇送上,在他唇瓣上貼了一下。
果然很燙,這人渾身上下沒有一處讓人舒适,突然有點懷念起他從前冷冰冰的拽樣。
她縮了縮腦袋,等待力量起效。
一秒,兩秒,三秒……
許多秒過去,謝微雲仍是原狀态,那一星半點的蜻蜓點水之勢幾乎約等于零。
難不成太輕了?
她痛苦反思。
再想不出對策,要被當成柴燒,沒有絲毫猶豫,她再次采取行動。
她捧過謝微雲的臉,猛地用力下拉,這次隻要略偏腦袋,别說他的唇,這張臉都任她為所欲為。
華小滿再次貼上去,沒再敷衍地松開。
唇瓣動了動,方便進行急救措施,在她隻剩一口氣的死亡絕境,愣是給他渡了半口氣。
也許是這回較為虔誠,掐在她喉間的手指頓了頓,似乎有了點反應。
她心中一喜,連忙将餘下的半口氣,一并吹了過去。
講真的,她從未如此慷慨過,半點沒藏着掖着。
如果二人這都不能活,到了黃泉路上,謝微雲必須給她磕頭道歉!
好在天不亡她,漸漸地,她發覺對方體溫有所下降,落在身上的力道漸緩。
謝微雲沒騙她,渡氣真有作用。
她沒有多餘的動作,身體好似有一片寒冰,縷縷寒意自發地從她口中,向謝微雲渡去。
在極緻的兩股溫度拉扯下,華小滿慢慢閉上雙瞳。
她隻是好奇,原身何時開了這麼一個挂,連煞火都可以扼制住,修真界還有比她強的人嗎。
不過這股力量雖好,卻容易讓人疲倦,她現在沒昏過去,完全是因為所處環境太糟糕了。
而且一閉上眼,腦海中不自覺浮現謝微雲的過去。
自幼被孤立,長大被排擠,作戰被背刺,什麼都讓這人攤上。
經曆那麼多亂七八糟的事,難怪他内心會慢慢扭曲,行事心狠手辣,逐步長成一個合格的反派。
好在她這回實打實地救了他的命,她一點也不用擔心自己朝不保夕了。
在她神遊期間,四周焚燒聲漸漸平息。
過高的溫度直線下降,有風吹過,帶來絲絲焦味,淅淅瀝瀝聲響起,似乎下起了小雨。
不知過去多久,華小滿睜眼。
微光灼了下雙眸,她眨了眨眼,畫面逐漸清晰,然後撞上一雙漆黑的眼瞳。
“……”
謝微雲。
他恢複了原樣,烏發雪色披風,兜帽掩住光線,他白皙的臉上泛着一絲冷調,寫滿生人勿近。
仔細觀察了下,他大概意識也回來了,這副狀态她很熟悉,與七曜宗審判台時一模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