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小滿提供的追蹤方式,溯源起來難登大雅之堂,但效果是真的好。
根據她給的提示,陸言之一路西行,幾乎沒費什麼吹灰之力,發現了慕琢的蹤迹。
慕琢伫立山崖邊,遠眺群山,山風漫過荒野,掠起一陣寒意,青衫輕輕吹起一片衣角。
雖說是将人“抓”到了,但這個詞不夠準确。
他既沒逃也沒藏,在這空曠開闊處,安安靜靜的,仿佛等候多時。
在場的人皆不喜多說廢話,行事拒絕啰嗦,祁無劫手一伸,隔空将嗜心魔從法器中拽出,扔在了地上。
嘭地一聲,嗜心魔摔得四仰八叉,疼痛感倍增,在地上抽搐不止。
人贓俱獲,無需多言。
近日慕天府的種種異象,與慕琢脫不了幹系,陸言之将線索一一串起來,大緻猜到事情的來龍去脈。
此事要從慕挽的心疾說起。
慕府老爺和夫人老來得子,生下獨女慕挽,奈何這大小姐先天有疾,壽元短暫,憂心日後無人照拂,于是收養了慕琢。
兩位老人故去後,兄妹二人相依為命,慕琢為了延長妹妹壽數,勞心勞力,遍尋靈藥。
隻是慕挽傷在内裡,根深蒂固,尋常之藥效果甚微,他偶然發覺妖獸一族的獸元可入藥,便入了緝妖司。
多年以來,他踏足之處,皆與慕挽有關。
強行改變命數,本就是逆天而行,縱然如此,慕琢九死一生換來的藥材,仍治标不治本。
況且人妖有别,慕挽是人,長久吸納妖族氣息,會對身體造成虧損。
慕琢錢财可散盡,性命可抛棄,但事與願違,進退維谷之際,他隻好選擇另一種方式。
——以年輕女子的心頭血入藥。
而且這也是最簡單的方式。
慕琢乃昆侖山墨玉靈魄,修為不低,而凡人勢單力薄,他無需花費太多心思,即可有效達到目的。
嗜心魔是污濁之水修成的魔,趁亂從太幽墟逃出後,流竄至慕天府作祟,以生靈血肉為食。
它殘害慕天府百姓不假,但當夜便被慕琢所擒。
彼時恰逢慕琢為了慕挽的藥引而犯難,取心頭血需在人清醒狀态下操作,他不圖人性命,隻好将擄來的女子安頓在西郊三十裡處的山洞中。
可長此以往,并不是長久之計。
因而為了掩人耳目,慕琢未将擒獲嗜心魔之事往上報,從而将百姓失蹤一案嫁禍給嗜心魔。
同時為了增添信服度,他偶爾會在夜間将嗜心魔放出,引衆人圍觀,使得整個慕天府無一不深信不疑。
慕琢的計謀完美無缺,幾乎沒有一絲破綻。
但他心知取凡人之血似一個無底洞,終究是欲壑難填,于是将心思落在了華小滿身上。
身為靈玉,他對于聖器的敏感度高于常人,自從一行人入慕天府起,便察覺到了不同尋常的力量。
在算命鋪子前,他撞到華小滿的刹那,更加肯定了這點——是九方鼎的靈息。
三年間,他曾四處探尋過這枚碎片的下落,但一無所獲,如今她自己送上門,這不得不讓人驚喜。
麻煩的是,她身邊的四個男人。
其他三個好辦,獨獨謝微雲不好對付,好在很快發現了他的弱點。
謝微雲是魔族,難耐煞火。
而嗜心魔和他從同一地方逃出來的,身上自然能提取出一簇小火苗。
慕琢深思熟慮過,慕挽不可能一輩子以人血入藥,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有朝一日她知曉此事,恐怕不會快樂。
若是真相大白,她知曉自己竟對他這般一個人滿懷期待過,大概會比如今失望百倍。
有些事是錯的,他一個人做,一個人錯下去就夠了。
慕琢回憶完過去之事,神情平靜,沒有據理力争為自己辯解,但也沒心懷愧疚。
陸言之語調沉冷:“為救一人,而損百人,你枉穿緝妖司一身錦衣。”
慕琢:“我并未傷及她們性命。”
他聲音聽不出起伏,不冷不淡,似在陳述一個無關緊要的事實。
陸言之語氣不由得重了幾分:“你為了一己之私而迫害無辜之人,縱使留得性命在,她們所受之苦便可一筆勾銷了嗎。”
他前往郊外尋人,親眼所見近百人擠在一個山洞中,因身體虧損而精神不振,既不自由,且充滿恐懼。
這何嘗不是生不如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