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沒忍住，一邊喝着酒，一邊白了細狗一眼：“你說他為哪樣天天挂起個臉？”

細狗後知後覺，恍然大悟：“他倆吵架咯？”

他撓撓腦袋，依舊不解：“不能夠啊……前幾天百靈走之前，拓子哥一大早還去找她捏。難不成就是那個時候吵架咯？”

“難怪哦，我碰到他從百靈那出來的時候他看上去怪怪的，還質問我一大早亂跑啥，兇的很。”細狗抱臂，自以為自己搞清了來龍去脈，坐在那裡，故作高深的點了點頭。一擡頭發現，桌子上幾個人表情各異的看着他。

“咋了嘛？”

“你.......”油燈欲言又止，幾度開口又閉，最後無力的一擺手，“算了，你玩去吧。”

他和梭溫小柴刀互換了個眼色，三人彼此心照不宣，默默的在心裡同情但拓......

苦了你了，兄弟......

本來以為你是單純的為情所困，實在是沒想到百靈妹妹也是提起褲子不認人的那種哈......

細狗搖頭晃腦的，照舊是搞不懂他們低着頭在偷笑什麼。

一群壞人，啥都不告訴他。

他郁悶的往嘴裡塞糯米飯，悶悶的生氣，心裡覺得還是百靈好，百靈能和他吃到一處去，還和他一起分好吃的。

百靈啥時候回來哦。

被兩個人同時記挂着的百靈此時正在大曲林專心的哄孩子。

她教的學生家裡有錢的很，典型的富家乖乖女，被家裡保護的很好，乖巧又天真，對外面的世界充滿好奇與好感——包括從外面來的百靈。

這小姑娘見到她，好像小雞仔見到老母雞，一天天粘的可緊，對她喜歡崇拜的很，沒事兒就姐姐姐姐的叫着，追着她問東問西。姐姐你喝不喝茶、姐姐你吃不吃巧克力、姐姐你天天抱着手機笑着回消息的那個人是你男朋友嗎......百靈無奈好笑之餘，想了想自己當年剛認識劉金翠的場景，頓時也覺得能夠理解。

拜托，一個狼尾短發、黑t牛仔褲，看上去個性十足，學曆又高的姐姐站在十七八歲的女孩子面前，那殺傷力，比黃毛還要猛。

眼下這小孩正挽着百靈的胳膊，滿是新奇的走在夜市的路上，身後還跟着一位免費拎包的——這小孩的哥哥。小姑娘說着要介紹他們認識，拉着一起出來了。百靈挑挑眉，一眼戳破了這小孩的心思，和對方相顧一笑，禮貌的心照不宣。

溜達了沒有多久，三個人随便找了個攤子，坐下點了些吃食。她這學生的哥哥人還算不錯，沒什麼富二代架子，為人也很平和風趣，百靈和他還算聊得來，也樂意多交一個朋友。反正多個朋友多條路，不怕以後沒辦法。吃飯期間幾人一直談笑風生，好不快活。百靈正暢懷笑着，身後突然有人一把捏住了她的後頸，拎小雞仔一樣的拎着她，緊接着她就聽到了一個咬牙切齒的聲音：

“這就是你說的上課？安？”

兄妹倆因為但拓的突然出現一瞬間警惕起來，以為他是什麼不法分子，要對百靈不軌。沒想到百靈看到這個男人非但沒有害怕，反倒咧開嘴笑了起來。眼前的人臉色越來越黑，她反倒笑的越來越燦爛。兄妹兩人正奇怪，隻見她掩着嘴，揮了揮手起身，讓他們别擔心，她認識這個人，去去就回。随後自如的挽着那個人的胳膊，半拉半拽的，撒嬌一般的把那個生氣的男人拉到了一邊。

但拓現在火很大。看到百靈嬉皮笑臉的，火更大了。

“還笑！”他沒好氣的瞪了這個小沒良心的一眼，想起她幹的好事，咬牙切齒的質問她：

“你真是膽子肥了翅膀硬了哈？找個教書的借口，跑到大曲林躲起不見我。我要不是想着下來尋你，你還要躲我到幾時？”

“你這書教的好逍遙嘛，又是逛夜市......又是和别個男人一起吃飯聊天......你哪裡還曉得回家哦？”

話不知怎的，越說越酸起來。但拓看着百靈在那裡低着頭，偷瞟着吃吃笑，想想她剛剛在那恣意快活，又想起自己這幾天在達班的焦心等待，莫名感到了一股被冷落的惱火，卻又有口難言。百靈看他憋了半天，氣得牙根癢癢又說不出話，最後隻是怨氣十足的嘟囔了一句：

“跟劉金翠學的......提起褲子不認人。”

“噗！”

但拓當即一眼瞪過去。百靈慌忙裝的一副正經樣，可還不過三秒鐘，又開始抿着嘴光明正大的笑了起來。但拓越想這幾天的日子就越來氣，偏偏百靈還在那笑嘻嘻的，毫不知悔改。他冷哼一聲，偏開腦袋，不想看她。百靈瞧他這一副被冷落的怨氣樣，狡黠的裝乖笑笑，眼睛骨碌一轉，伸手去拉扯他。

“好啦，莫要氣了嘛。”但拓不理她，她照舊不懈的去抓他的手，搖了又搖：

“是我錯了嘛，我不好。但我确實是第二天就和人約好了要下來補課嘛……而且這個事，哪裡能全怪我嘛。”

但拓氣及反笑，剛要和她争辯，隻見百靈理直氣壯的反問他：

“那天早上我醒來，你為哪樣不在？”

“......”

但拓心虛一滞，想要分辨自己确實是有事去了趟麻盆，百靈已然搶先開口：

“好，就算是你有事要跑車——那假如我沒走呢？你能保證你就不躲我？”

眼見但拓說不上話，百靈像是早有預料般的輕笑一聲，掰着手指頭開始算起來：

“我想都不用想都知道你到時候會是哪個樣子——你嘛，先是躲我，不和我搭話；然後嘞，硬着頭皮來找我，說你要對我負責；最後視死如歸的找我姐夫去提親——然後稀裡糊塗結婚、過日子......之後也就這樣渾渾噩噩的過下去……我說的沒得錯吧？”

百靈歪歪頭，戲谑的調侃他。但拓越聽她往下說越心虛，不自在的咳了一聲，目光遊移，不敢看她。百靈并不在乎，看他難得這幅局促不安的樣子，反倒心裡得意喜歡的很。

“你個憨狗。”她突然笑着罵了一句，伸手捧住但拓的臉，掰過來，輕輕的摩挲，眼光不轉的盯着他，看得他心跳砰砰的，面紅耳熱。可旋即她就洩憤似的捏着他的臉狠狠揉了起來，又愛又恨的嗔怪着：

“你就是個犟驢。”

“你就是，牽着不走，打還倒退。我莫得辦法我隻好順着你，哪裡想到你就一直當縮頭烏龜。那我隻好橫心賭一把嘛！成王敗寇我都認了！我真是受不了跟你在這耗起！”

你别說，這丫頭下手還真狠，疼的他嘶嘶的抽涼氣，她這才哼的一聲收了手，末了還橫他一眼，滿是嬌嗔，看得人沒點脾氣。

“哥，你是不是忘了，那天晚上，我和你說啥？”

百靈盯着他臉上自己剛剛揉捏出的紅痕，伸手憐愛的撫摸着，語氣輕輕的說道。

“我說你要是不要我，我轉頭就走，我說到做到。那天晚上你要是真拒絕我，我就要放棄你咯……我雖然喜歡你，但我更應該喜歡我自己。”

“你最曉得我的脾氣了嘛。我要的是生米煮成熟飯，不是要一碗夾生飯！咽也不是吐也不是，我才受不來這種氣！誰來也不好使！

“我要是不這樣晾着你，你怕是一輩子也想不清，你到底喜歡不喜歡我。可憐我啊，追個男人，又是美人計、連環計，又是欲擒故縱......我可是連兵法都用上啦！”

她俏皮的眨眨眼，好像天上的星星晃啊晃，全到了她眼裡，亮晶晶的，靈動可愛，惹的人移不開眼。但拓伸手，撫上她的手掌，臉頰微偏，貼近她的掌心，眉眼動容，深深歎口氣：

“就你貧嘴。”

他永遠拿她沒辦法的。不僅因為他總能被這丫頭看穿拿捏，更因為他想這樣，被她一直拿捏着。

三邊坡總要求女人溫馴、順從，要對男人低眉順眼，唯命是從。但拓想，他倒隻希望百靈能一直這樣潑辣刁鑽，最好永遠這麼張揚明媚下去。

在他身邊，在他眼前。

就這樣一輩子。

騎士從前隻覺得，他的任務就是守在公主身後，一直到她嫁給王子那天，使命交接。在某天他終于轉過腦筋意識到，王子不一定靠譜，他也一樣可以一輩子陪着公主，不把這份權力交到任何人手上。

百靈眼角彎彎，笑容更甚，知道她這是已經把人哄的差不多了。隻是但拓還是一副有點脾氣的樣子。但這難不倒她，她往前一步，順勢就鑽到了人懷裡，眨巴着大眼，看着但拓一挑眉，一副“我看你要演哪出”的表情看好戲，軟着聲音認錯：

“是我不好嘛，好哥哥，我錯咯......我不該晾起你，讓你急。”

“我今天晚上，時間都歸你，好不好？”

“任、你、處、置。”

但拓耷眼看着她，佯裝無動于衷。然而上揚的嘴角壓根無法壓下去，瞧着百靈裝乖哄自己的樣子，心裡樂開了花。最後索性不再裝了，一把把人摟懷裡，聽着她驚叫的咯咯笑，心滿意足的和心愛的人緊緊相擁。

過了許久，百靈才往學生家的車那邊走去。她敲了敲車窗，示意有話要和對方說。

“從現在起，給你放兩天的假，”百靈簡短的交代她，“這兩天我回一趟家，你自己在家好好複習，回來我給你考試。”

“姐。”小姑娘看看百靈微腫的嘴唇，又伸長了脖子看了看不遠處的但拓，滿眼八卦，“那就是你男朋友嗎？”

百靈一頓，順着她的目光回頭看向但拓，在目光對上的一瞬間不自覺的笑了起來，舔了舔嘴唇，剛想說小孩子家家莫管，脫口而出的卻是斬釘截鐵的：

“是哦。”

聽到小孩雙眼放光的“哇”了一聲她才反應過來，慌亂的教訓了她幾句，穩住陣腳。随後友好的和對方兄長點頭緻意，禮貌道别，目送兄妹兩人離去。

旋即，她輕快的一轉身，臉上揚着笑，燦爛的朝向她招手笑着的但拓跑去。

“說了啥？講恁久。”但拓含笑接住她，順勢幹脆摟着她，往前面走去。

“沒得啥。”百靈不以為意的笑笑，“講你是我男朋友而已。”

“走嘛！約會剋。”

她避開但拓投過來的充滿愛意的目光，臉頰微微發紅，扯着他，一同鑽入喧鬧的人海茫茫之中，不見蹤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