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陳師奶看見了,都要給他加餐加菜的程度。
黎落笑了笑,臉後那道凹痕更加明顯,他問道:“說好了玩一周,才過了兩天。你真的不想聽聽我的計劃嗎……”
陳嘉良的手指在車頂上敲了敲,打斷他的話,催促道:“沒興趣,下車。”
黎落沒再說話,下車時,跟陳嘉良站得很近,他故意的。
陳嘉良才發現,他們的身高差不多,但黎落身形太薄,腿又長,所以看起來,更高瘦。
黎落湊近時,陳嘉良不自覺用槍口抵着他的腰,動作很隐蔽。從遠處看,完全聯想不到,是警察和匪徒在對話。
黎落聲音幾乎貼着陳嘉良的耳朵:“那你對什麼感興趣?”
“換燈管,買拖把……還是做制服?”他輕聲笑笑,“我記得你才28?”
“做這樣的警察一直到退休,不無聊嗎?”
陳嘉良面無表情地看着他,皮笑肉不笑,就是不說話。
黎落往後退了一步,雙手背在身後,笑着問:“還是說,你怕輸給我?”
陳嘉良一臉不在意地說:“黎先生,激将法對我沒用的。上車吧。”
黎落收斂了笑容,腳故意碰了一碰陳嘉良手裡的箱子。懶洋洋地轉身坐上副駕駛位。
“啪!”一聲響,陳嘉良快速拿出手铐,把他的手铐防盜栅欄上。
“天道有輪回。”陳嘉良得意道。
黎落知道他說的是第一次在小巴上,自己趁亂铐過他。
苦笑道:“陳嘉良,轉彎就是警局了。”
陳嘉良轉身上車,把箱子放在座位下方,邊系上安全帶邊說:“防人之心不可無啊。”
說完,打着方向盤,車慢慢滑入馬路,和閃爍着霓虹光亮的夜景融為一體。
副駕上的黎落看着前方的夜景,出乎意料的安靜,他越安靜,陳嘉良的腦子卻越吵鬧。
第一次交手的時候,陳嘉良就很清楚,黎落喜歡把主動權抓在手裡。
理智跟他說,黎落隻是想用“一周遊戲”作為幌子,好逃避抓捕。
感性跟他說,當談判專家這些年,你才是主導犯人情緒的那位。如今,居然有一個人,能反過來牽着你的情緒走。你真的一點都不好奇嗎?
陳嘉良當然好奇,項鍊已經拿到手,剩下五天,黎落還想做什麼?
車緩緩停靠在紅綠燈前,60秒後轉綠燈,然後左轉就到警局。
他撇了一眼黎落,明明坐着一個大活人,他卻覺得自己看着一團霧。朦胧、神秘,看不透。
時間跳過50秒。
陳嘉良還是禁不住問:“其實,以你的智商,獲得這條項鍊的方法很多,為什麼偏偏選最危險的一種?”
黎落的手抵着車窗,懶洋洋看過來。明明很簡單的一個動作,黎落總能做得很……優雅貴氣。
仿佛他們所在的地方不是出租車,而是一輛邁巴赫。
他們在狹窄的車廂内對視,陳嘉良感覺到空氣是停滞的,因為他不自覺屏住了呼吸。
直到黎落突然開口,說了一句:“因為我沒時間了。”
擔心自己說得不夠準确,黎落換了一句更直白的:“我要死了。”
黎落像談天氣一樣,輕飄飄地說出了這句話。陳嘉良卻覺得自己的心,像被什麼東西碾過。
第一反應是,難怪每次看他總有一種易碎感。下一秒他的理性又提醒他,黎落可能在撒謊。
理性占了上風,他冷冰冰地問:“我為什麼要相信你?”
30秒。
倒數的數字,映在琥珀色的眼珠裡。被質疑的黎落不慌不忙說:“陳警官,你可以查嘛。直接帶我去醫院也可以。”
“我隻是不想那麼無聊地結束,才想出了這個一周遊戲。”
“作為黎落人生的最後一場遊戲,我邀請了你,陳嘉良。”
20秒。
黎落的語速,沒有因為時間所剩無幾而變得倉促。
他湊到陳嘉良的臉側,聲音近乎貼着耳朵傳過來,魅惑得像在下蠱。
“對你我而言,一眼看到頭的結局,太沒意思了。”
“往前走吧。”
被蠱惑的陳嘉良問他:“往前走去哪兒?”
黎落伸手,指着正前方的指示牌,說道:“去哪兒都可以。”
10秒。
陳嘉良低頭笑了笑:“我是警察,我們的目的地注定不一樣。”
黎落認真地看着他:“不,陳嘉良,我們的目的地是一樣的。”
不等陳嘉良反駁,黎落堅定道:“所有人的目的地,都是一樣的。”
3、2、1……
路燈由紅轉綠,陳嘉良停了半秒,沒有動。
時間已經淩晨2點。
陳師奶說,淩晨的時候不要做任何決定。
不要給前女友發消息,不要看深夜食堂的視頻,不要沖動消費……閉上眼睛,去睡覺!
此時此刻,陳嘉良沒辦法閉眼睡覺。
他看着對面的指示牌,心裡那團一直被壓抑着的火苗,“轟”地竄成火焰,把血液熱成濃稠的熔岩,緩慢地蔓延到身體每一處。
指尖都在發燙的陳嘉良,猛地踩下油門,朝着那個仿佛有“魔力”的指示牌——
那個寫着通往【所有目的地】的指示牌。
疾馳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