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樹生打斷:“等一下!他那些跑車,都給我了?”
價值來說,公寓比車值錢,但王樹生卻先問了車。
羅律師說:“對,黎先生交代過,車都給你,無論是喜歡賣了,還是自己開,都可以!”
“但他叮囑,你不能把豪車當出租開。”
聽着就像黎落會說的話。
王樹生“啧”了聲:“我腦子有病啊,開豪車接客!!”
羅律師淺笑着,繼續說:“另外,黎先生有一套位于A國H大學旁的獨棟公寓,由陳嘉良先生繼承。”
“其他資産,由基金會理事共同管理,無論是:售出、租賃……一切所得收益,同樣回流王玥慈善基金會的資金池。”
“不好意思……”陳嘉良擡手打斷律師的宣讀,他問:“他怎麼知道,我準備去H大學念書?”
念書的決定,也是最近才開始籌備,連入學申請都還沒準備……
羅律師笑了笑:“坦白說,我也不清楚。但聽你的意思,黎先生的安排似乎也沒有錯。”
陳嘉良雙手虛搭在膝蓋,問道:“那個公寓,如果我不想要……”
羅律師想是早有預料,回答很快:“黎先生也有這樣的假設。”
“如果陳先生不要那個公寓,念書期間,可以每月支付100刀作為租金。畢業後可以賣掉。所有收益,一樣回流基金會。”
陳嘉良思考片刻,才最終說:“好吧。”
有些問題,随着黎落的消失,注定無解,但在探讨這些問題的過程中,讓陳嘉良産生再次跟黎落對話的錯覺,這一點,給陳嘉良莫名的心裡安慰。
……
離開律師事務所,王樹生和陳嘉良相互道别,本應一個向左,一個向右。
結果,陳嘉良沒走幾步,就被人喊住:“陳先生!”
他轉身回頭,看王樹生站在一輛出租車旁邊,駕駛座的門打開,可能想走,但沒走成。
“我打算去黎落的公寓轉轉,要一起嗎?”
陳嘉良想了片刻,下午并沒有其他事,于是點頭:“好啊。”
他自覺地坐上副駕駛,兩人相識不久,但從王樹生的打扮和談吐來看,都不像黎落會深交的人。
王樹生低聲笑了笑,仿佛有讀心術:“是不是覺得,我跟黎落不像一路人?”
陳嘉良沒否認,問道:“你們認識很久了?”
王樹生開車相當穩,是讓人安心的司機。
“念書時候認識的,他是插班生,機緣巧合跟我當了幾年同桌。一起時間久了,才熟起來。”
“他雖然家庭比較複雜,性格也怪,但對朋友特别仗義。”
“可惜,我這腦子不好用,幫不上忙。不然,他生病那麼大的事,也不會不跟我說。”
陳嘉良寬慰:“跟腦子沒有關系,他純粹想自己一個人把事情做完。”
王樹生點頭:“我聽說了,那個女人黎何慧美,在自己生日宴會上中了一槍,搶救回來,但半身不遂了。他那個同父異母的哥,聯合那個國際通緝犯閃電騙保,閃電當場死亡,黎升還在跟保險公司打官司。”
“至于他媽喜歡的項鍊,都拿回來了,還做了好事!”
“他是一個人把事情做完了,但好歹帶上我嗎……”王樹生憤怒地拍了拍方向盤,“我至少能幫忙接送。”
陳嘉良被他說笑了,一臉嚴肅:“王先生,我作為一個前警察,溫馨提醒你,他策劃的那些事,都是違法亂紀的。别說得像接送孩子放學那麼輕松。你真去幫忙,就成犯罪同夥了。”
王樹生被他警察的氣勢吓得愣了愣,想解釋又不知道怎麼說,最後嘀咕着:“那兄弟就那麼一個遺願,我能不幫他麼。”
陳嘉良沒繼續發表意見,但他清楚,黎落沒有向王樹生透露一星半點的原因。
他活不久了,但别人還要繼續活。既然要活,那就清清白白的活。
……
第一次到達黎落的家,剛進門,陳嘉良就聞到黎落的氣息,淡淡的,若有若無的甜味。
王樹生雙手叉腰,站在客廳中間,感歎:“幻如隔世啊!”
他一如既往地癱坐在沙發上,有了車上的閑聊,自覺跟陳嘉良已經破冰,可以毫無顧忌。
“上次我來他家的時候,這裡放着一台進口的3D打印機,他在打印項鍊。跟真的一樣!”
“我就問他,能不能給我打印一個女朋友。”
陳嘉良冷笑着,說:“你找個真人談戀愛吧……”
原本癱坐着的王樹生,整個人從沙發上彈起。眼睛瞪得渾圓,罵道:“卧槽!你的話,跟他當時說的一模一樣!”
陳嘉良有些得意地挑着眉:“證明打印的女朋友不可行。”
王樹生恢複癱坐的姿勢,繼續3D打印的話題:“打印女朋友不可行,打印珠寶可太可行了!”
“黎落打印的那些仿品,他好像全換給他哥了!他哥本來想空手套白狼騙保!現在可好,既要擔官司,手裡拿着的又全是仿品,真是人财兩失,大快人心呐!”
陳嘉良看了他一眼,露出審犯人時的眼神:“第二次警告了啊!”
王樹生用手當拉鍊,縫上自己的嘴,嘟囔着:“Yes,Sir!”
陳嘉良背着雙手朝裡面的房間走,走到一個巨大的衣帽間外停了下來。
衣帽間内放滿了各式各樣的女裝。他從裡面看見第一次跟黎落在天台對峙時,他身上的那件長風衣。還看見了在美術館相遇那天,一挑三的碎花連衣裙。
王樹生不知道什麼時候也過來了,撇一眼裡面的東西,介紹:“這個衣帽間放的衣服,大多是黎落媽媽的。”
“他從小受阿姨影響,喜歡倒騰衣服,他在國外念的服裝設計,你知道吧?”
陳嘉良點點頭。王樹生拿起一頂假發,摸了摸,手感比真發還柔順,想起平時黎落花時間保養這些東西,心裡泛起一絲難過。
“自從阿姨離世後,他就特别喜歡穿阿姨留下來的衣服,他自己說因為好看。我自己猜吧,可能覺得,這樣離媽媽近,有安全感。”
“他跟他媽媽關系挺好的。”
他眼眶有些紅,聲音也哽咽。
黎落的最後一程,他沒送成。但那些用過的東西,住過的地方,都是他曾經存在的痕迹。絲絲縷縷,都能勾起他的難過。
他扭開臉朝角落看,說道:“咦,怎麼挂了一件運動外套?”
陳嘉良順着他的視線看過去,一眼便認出衣服是他的。
跟一屋子精緻華服相比,這件運動外套普通得不配進入這個衣帽間,它卻被單獨懸挂在角落。像一個人,靜靜站在這裡。
王樹生把衣服從架子上拿下來,跟自己比了比,大了。又跟陳嘉良比了比,正好。
心裡有個疑問,此時不問不痛快。
“你跟黎落,不隻是朋友吧?愛過?”
陳嘉良非常坦誠:“愛過。”
王樹生驚訝地雙手捂嘴:“哇哦!好虐!那你倆也算動地驚天愛戀過了!”
動地驚天嗎?對黎落的感情,陳嘉良很難下定義。
“你完咯!”王樹生壓低聲音,變得很深沉:“不都說,年輕時不要遇到太驚豔的人,否則餘生都是遺憾。”
他搖搖頭感慨:“人生漫漫長,你該怎麼辦呐……”
陳嘉良推了他一把,苦笑着說:“你也說了,人生漫漫長,會有辦法的。”
……
兩人一前一後,從衣帽間離開,王樹生邊走還邊絮絮念叨。
“他賣的四條項鍊,不包括“月女王”吧?但遺囑上也沒說怎麼安排,那項鍊去哪兒了?”
陳嘉良老神在在跟在他身後,說道:“等着呗,可能某一天他就突然出現了。”
是啊,等着呗。
就像當初,黎落突然出現在他們生活裡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