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被一盆開得不太好的花吸引了視線,實話說,你原先對這些東西是毫無感覺的。
它們就像本就該在那一樣地存在着,原來的你對人都毫不關心,何況是沉默的植物。
你走近它,和你想的一樣,它和喬魯諾院子的圍籬開的花是同一種。深紅色,大概有你掌心那麼大,湊近有一些微微的香氣——等到它再開久一點,大概就和你夢中聞到馥郁氣味一樣——哦,那不能再稱為夢了。
你小心地撥了撥葉子,鋸齒的葉邊讓你的指尖發癢。
“你喜歡花嗎?”你側過頭,被湊得過近的一張臉吓了一跳,可你又實在不能說是受到驚吓,因為那是很漂亮的一張臉,她看起來似乎和你一個年紀,笑起來眉眼彎彎的。
意識到你大概不習慣和人靠得這麼近,她稍稍後退了一點:“吓到你了?抱歉,我是這家花店的女兒,爸爸總說我很冒失。”
“沒事,是我在想事情所以才……”你心虛把手背在背後,有些不自在,忽然發現你或許太久太久沒有跟無關的陌生人像這樣聊一些平凡的東西。
“也是,看你很專注的樣子!你在想什麼?”
你模棱兩可地回答她:“這花叫什麼名字?”
女生看看你又看看花:“蒙特卡洛,月季的一種。你果然對它感興趣。這花很好養活,有光就行,養得好的話,四季都能開花呢。”
你笑了一下:“原來是這樣。”那選它作花籬也很正常。
“真奇怪,大家第一眼看到它都要以為是玫瑰呢,你好像不了解花,卻不把它當作玫瑰……”
“我有養過幾天玫瑰。”
“幾天?”
你點點頭:“玫瑰的花更小一些,莖細細的,而且香味也不一樣。”
你好像對你養過幾天的玫瑰觀察得很仔細,你也經常像剛才那樣凝望那支玫瑰吧。這個天真而細膩的女生不知為什麼感到有些傷心,你看起來有很多心事似的。她咬了咬嘴唇,把那盆蒙特卡洛從花架上捧下來遞給你:“你帶回家去吧,我想如果是你的話一定會好好照顧它的。”
你忘了自己出門前有沒有帶錢了,連忙在口袋翻找:“這怎麼行,我買下來吧!否則你爸爸一定會罵你的!”
“才不會!”她吐了吐舌頭,“這花本來就是折價賣的,你不要的話,晚上就要處理掉了!不過,我做什麼爸爸都不會罵我的,爸爸疼我還來不及呢,他要是敢罵我,哼,我就離家出走去找……”
“找什麼?”
聽到聲音你們兩個都回過頭,是一個紫色頭發的男人,他神情陰郁,眼下有很重的黑眼圈,看起來有些古怪,使你警惕地下意識往前一步微微擋住身旁的少女。但是那男人在和女孩對視的時候微微笑起來,看起來要溫和不少。
顯然他們認識。
你又不着痕迹地退開。
“找你!”花店的女兒随手把手裡的蒙特卡洛塞進你手裡,撲進男人的懷裡:“怎麼來這裡!被爸爸發現的話他要不高興的!走,我們快跑!”
男人被女孩挽着胳膊拉走了,你站在原地看到男人回過頭,有些無奈似的對你擺了擺手。他大概以為你是女孩的朋友,而因為他被一個人丢下,所以有些抱歉。
這時,從花店裡追出一個中年男人,可是他的腿腳不好,無論如何也追不上那兩個年輕人的,男人隻得氣急敗壞地大喊女孩的名字——想必他就是花店老闆,那女孩的父親了。
中年男人一邊用手帕擦着額頭的汗,一邊跛着腳走回來,他皺着眉看你手中的那盆花,卻沒有為難你,而是笑了笑:“是我女兒給你的吧,她是不是說送給你了?哎呀,她總是這樣,也不想想會不會給别人造成困擾。不過既然這樣,你就拿回去吧。她是個善良的好女孩,對嗎?”說着,男人搖搖頭,又慢吞吞地走回花店裡。
你站在原地揉了揉鼻子,想到那女孩說“他要不高興的”——哪怕是女兒偷偷交了男朋友,她的父親也不會生氣,隻能“不高興”,果然是疼她還來不及。
真好。
你的心變得輕飄飄的,最後沒有把花放回架子,抱了一路回去。
托比歐一開門就看到你滿頭大汗的樣子,臉頰也紅撲撲的,還以為你是發燒了,可是你連忙擠開他:“快讓開托比歐,不然我堅持不住了!”雖然隻是小小一盆,但裝滿泥土的花盆還是很沉的,你脫了鞋子一路小跑去了陽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