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識到她們此時正緊緊地抱在一起,姿态暧昧,蘇霁下意識将宋瀝掩在身後,臉上燥紅,說道:“好。”
小森穿着素白的睡衣,過分柔軟細膩的布料在燈光下閃着銀光,她拘謹地低着頭,不停地摳弄着指甲,她弱弱地說:“謝謝姐姐。”
她起先穿着長袖,蘇霁隻能大緻猜測小森是過得不大好的,而如今在這明亮的燈光下,她身上那些觸目驚心的疤痕再也無從掩蓋。
适才的旖旎和方寸大亂霎時便消失得一幹二淨了,她目光清明地再一次細緻觀察小森。
皮膚黝黑,臉上得了白色糠疹,俗稱桃花癬。嘴唇幹裂脫皮,哆哆嗦嗦地承受着她的注視,露出的半條腿上,膝蓋處有明顯的鼓包,本應軟嫩的掌心到處布着繭子,胳膊上的肉疤歪七扭八地交錯着。
隻有那雙眼睛,始終澄澈,黑溜溜地仰視着她。
蘇霁正欲往前走,便被身後的宋瀝攥住了手,她愣了,回頭看過去。
宋瀝皺着眉,黑色的瞳孔穿過她看向身後的小森,嘴角依舊噙着若有似無的笑,但并不達眼底,這樣的宋瀝往往給人以更強的壓迫感。
蘇霁問:“怎麼了?”
宋瀝不作答,輕輕地揉了揉她的手心,蘇霁感受到指節處傳來的酥麻感,不明就裡地看着她。
“小朋友,”宋瀝終于動了,起身走到小森面前蹲下,“這些傷怎麼來的,告訴姐姐,好不好。”
小森吞了吞唾液,說:“這個是,之前爸生氣的時候留下的。”
“疼嗎?”
“嗯……”小森頓了頓,像是覺得自己說錯了,又飛快補充,“不疼!我很乖的,都記不得了,這些。”
“乖,不用害怕,”宋瀝摸了摸小森幹枯的頭發,滿不在意地說,“你看,姐姐有錢,超級有錢的類型,整個别墅都是我的,養你一個小不點綽綽有餘。”
小森的身體一顫一顫的,宋瀝按住她的肩膀,一字一句說:“聽我的,小森,隻要你想,從今天開始,從你踏進這裡開始,你的自由永遠掌握在自己手裡。”
自由的概念太過高深,對小森說顯得太早,太格格不入了,宋瀝卻再一次重複道:
“小森,從此以後,你不會再被迫學習任何事物,不會再餓肚子,不會再受到傷害,别人給不了你,但是我可以,我給你自由。”
電閃雷鳴,整個世界都被割成了黑白,宋瀝與小森的眼睛是同樣的,蘇霁突然想到,她們有同樣漆黑,同樣濕漉,同樣誘人前往的瞳孔。
而命運卻大相徑庭。
像是為了印證宋瀝所保證的那樣,流程快到連蘇霁都難以置信,轉讓,領養到阿瑪名下,小森并沒有依着任何人的姓氏而存,她說自己叫雲森,自由自在漂浮在藍天。
辦事的途中蘇霁并沒有陪同,她隻知道那段時間宋瀝總是回來得很晚,蘇霁并沒有問宋瀝到底用了哪些手段。
隻靜靜呆在Seragphina,等宋瀝回來。
那些如夢似幻,亦真亦假的日子總是帶了點盲從,有時鐵塔和p姐會和她聊天,有時是小森,但她們有自己的事情,免不了落單。
亭台水榭,夏光融融,蘇霁瞧着湖水裡的胭脂魚,鯉魚,孔雀魚鬧做一團,嘩啦啦地響,撲面而來的潮濕與腥味,水草豐美如幽幽内河。
她這才得了空去思索兩人的關系,卻怎麼也理不順,心裡反反複複隻顧着想見見宋瀝。
但天不遂人願,她隻能隔着窗,隔着牆,低頭逗弄着湖裡的遊魚,仰頭看着飛來飛去的鳥雀一驚一乍,似乎越久,就越平靜。
直到庭外的車燈穿破夜空,她匆匆忙忙下樓。
玄關處恰逢其時地傳來熟悉的音律,(這是p姐設置的,門頂上帶着根粗針,類同撥片。隻要有人推門而入,便會拂過天花闆上架着的吉他弦,發出獨特的聲響。)
宋瀝低眉,将外套挂在衣架上,瓷白的臉,殷紅的唇,起身見到她時驚詫而又欣喜地喚住她的名字。
蘇霁想,她大概再也無法接受宋瀝會如此真切地除她意外的人。
愛上宋瀝,似乎總是太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