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坊街不長,隻有四百米左右,但卻是德海市最火爆的一條小吃街。德海年輕人居多,忙碌了一天的的人們都愛約上三五好友來流坊街小聚,這裡也就逐漸發展成了夜市。
路的兩邊除了原本就建好的店面,門口還見縫插針的擺了很多各式各樣的小攤。
重案五人組個個個高腿長,此時窩在一個小小的地攤桌前顯得格外局促。
這次除了原本的五人組,還多了江清清。她今天剛辦的轉正手續,所以提出要請大家吃飯,畢竟剛過實習期,手頭緊,西餐就不用想了,還是地攤火鍋好吃又實惠。
西北風是冬天的特産。要不是面前的火鍋熱氣夠大,六個人指定成了冰雕。
江清清舉起街邊攤特産——一次性透明塑料杯:“這段時間謝謝大家的照顧,特别感謝楚老師,跟在您身後實習的這段日子我學到了很多,我以橙汁代酒敬大家一杯。”
楚秋寒溫柔的笑了笑:“期待你日後的表現,江法醫。”
沈忱歸:“清清,恭喜。”
孟寒州、韓爽、李朝:“恭喜。”
韓爽杯子都舉到嘴邊了,手肘突然被身邊走過的跛腳男人猛地撞了一下,橙汁灑了一身,杯子也滾落在了地上。看見自己撞到了人,跛腳男人甚至沒有一句道歉,不爽的瞪了一眼繼續扭頭一瘸一拐的快步前進。
“哎,這人,什麼素質啊!”
坐在他身側的李朝拿起紙巾擦了擦他被橙汁大師的衣服:“算了,别和這種人計較。”
江清清起身:“韓哥,我再給你倒一杯。”
大家難得出來聚餐,韓爽也不想因為這種人破壞氣氛:“沒事沒事。火鍋都開了,快吃,餓死我了。”
楚秋寒回頭,男人的身影早已消失在來往的人海裡,他沒多想,又給自己倒了杯橙汁。
孟寒州摁住他的手:“哎,多吃點熱菜,少喝點橙汁,你胃不好,飲料喝多了小心等會兒胃痛。”
楚秋寒看了眼面前的碗,裡面已經堆滿了菜和肉,孟寒州還貼心的舀了勺熱湯放在裡面給它們保溫。他依依不舍的放下橙汁,乖乖扒拉起碗裡的菜。
男人長年跑貨車,車裡溫度沒那麼冷,衣服穿的少,剛才出去一趟凍的他手腳冰冷。原本就跛着的左腳更是因為冷風刺激有些隐隐作痛。
他揉搓雙手盡量加快回溫速度,餘光瞥到放在副駕的炒飯,想了想,脫下工裝外套把它小心的包裹了起來。
男人又靠在座駕上緩了好一會兒,才發動油門離開。
離流坊街越遠,嘈雜聲逐漸變輕,直到靠近城郊就隻有偶爾幾輛電瓶車與貨車在昏黃的路燈下擦肩。
大概是錢都用來蓋房子了,屋内的陳設不能說是簡陋,隻能說和毛坯沒差多少。頭頂的吊燈不停搖晃,影子跟着燈光在地上來回溜達。
女人靠在門邊,雙眼無神的看着門外打鬧的兒童。她已經坐了很久了,從白天坐到天黑,從春天坐到冬天,四季輪轉,她每天都坐在門口等,沒有人知道她在等什麼,凡是帶孩子經過的都要千叮咛萬囑咐:“離這個人遠點,她是個瘋子。”
女人聽慣了這些話,臉上毫無波瀾,但她有些難過,難過的是忘記了自己為什麼要坐在這兒,忘記了自己在等什麼。
她有時會猛然記起,記起十年前發生的一切,記起兇手扭曲的嘴臉,記起原來自己在等一個真相……可惜過不了多久,她就又會忘記,直到下一次再回憶起這些,再遺忘,以此往複。
男人把打包的炒飯丢在桌上,冷漠的說:“飯給你帶回來了,快吃。”
女人沒有動。
男人忍着怒氣:“周沫瀾,叫你吃飯,你是聾了嗎?”
女人還是沒有動。
這次男人沒收住自己的脾氣,走到身後拎起女人的衣領,像扔垃圾一樣把她甩在了餐桌前的地上。
有時候比起歇斯底裡,無視和沉默更讓人崩潰。
周沫瀾就是後者。無論男人怎麼發瘋,怎麼毆打,她都不會有任何回應,就好像面前的人不存在。
“臭娘們兒,生不出兒子,又不會做家務,我真不知道收留你幹嘛,就應該讓你在大街上等死。”男人越說越生氣,在周沫瀾肚子上狠狠踢了一腳,“你愛吃不吃,不吃餓死你算了。你要是想死,滾遠點,别死在這裡,怪晦氣的!”
說完就走了。
周沫瀾臉上還是沒有什麼表情,在她眼睛裡甚至看不到一絲情緒,隻是她捂着肚子的那刻眼角緩緩留下了一滴淚,像是被壓抑的自我在透過軀殼求救。
孟寒州剛當刑警的那幾年破案以效率為主,按照隊内對他的評價就是“不講人情”。這也是他能年紀輕輕當上刑警隊長的原因,但是随着辦過的案子越來越多,他有時也會在無情辦案的時候摻雜一絲微弱的情感。
比如現在。
孟寒州思索片刻:“你确定你當時是親眼看着你父親被推下樓的?”
王澤雙眼通紅想要起身但被手铐禁锢,跌坐回椅子上。“你什麼意思?”
孟寒州:“我的意思是……”
王澤失望的看着面前的人,眼神又變回了孟寒州剛見他時那樣,冷冰冰的如同狩獵時的野獸:“我就知道你們警察都一個樣,不想幫幹嘛還假惺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