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辛之聿仍坦蕩地望着他,身子不躲不偏,似乎毫無畏懼。
這時,他嘴角微微揚起,眼底有幽光一閃而過:“你若不殺我……”
“張郎君!莫要沖動。”
一道如清泉擊石的聲音沖淡了此刻的劍拔弩張。
姜姮遠遠地站在一旁,面上含笑。
“打打殺殺多不好啊,快快放下刀,省得傷了自己。”
有衛兵心領神會,快速上前,将他手中利劍卸去。
“噔——”的一聲響,将張浮仇恨壓了回去
姜姮眉語目笑,紅衣似霞落,烏發如雲砌,和當日接見他時的模樣别無二緻。
他忽的說不出話來。
辛之聿瞥去一眼,仿佛很是遺憾。
姜姮朝他勾了勾手,他停頓片刻,還是邁出了步子,回到了她身後。
隻經過姜姮時,辛之聿歪着腦袋:“殿下舍不得?”
聲音極輕,像是二人之間的私語。
在方才,他果然是動了殺人的念頭。
姜姮看得真切。
于辛之聿而言,雖是兇險,但正如富貴險中求的道理,隻要他願意舍了一隻手,去反握住張浮手中劍,未必不能反殺。
他的力氣有多大,姜姮是清楚的。
而他眸子裡一閃而過的暗色,她也不是第一次親眼瞧見。
她自然而然笑道:“自然舍不得。”
“收拾爛攤子是件麻煩事,可舍了你,本宮也不願。”
她笑得很漂亮。
她微笑,嘲笑,哄堂大笑,怎麼笑都不會失了氣度,總是得體又鮮活的。
也是本事。
辛之聿從來都學不會這樣好的本事。
所以結了無數仇。
他盯了一會,挪開了視線。
貴人尊容,從不是無名小卒可随意打量窺視的。
公主卻未曾動怒。
二人同車出行,又站在一塊,華裳上的流光似融為一體,正是親密無間的模樣。
張浮被反手壓住。
他狼狽不堪地望着二人。
心中的惶恐像荒草被野火燃起,燒成一片。
他想問問。
問殿下,為何護着辛之聿這一罪人。
問她,為何選擇了這罪人,當初還要為他申冤。
可張氏長公子有着自己的驕傲,他問不出這話。
姜姮卻翩翩上前來。
那一雙玉底靴停在張浮面前,上頭指頭大的東珠一顫一顫的。
張浮迷茫地擡起眼。
姜姮慢條斯理道:“張郎君有何不甘心,可與本宮說道一二。”
是這句話……
那日,她說的也是這句話。
“張郎君是錯怪了阿辛,幸而今日本宮在,也好為二位郎君,消解誤會……這便是兩全其美。”
姜姮還在繼續說道。
他的目光不受控地越過了姜姮……
她身後,有一雙眼睛正望着他。
在眸子深處,張浮看見了火紅的夜色和冰冷的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