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處的狼狽很快被收拾幹淨。
張浮也被轉移到其他馬車上,生死不知。
很快,沾着一手鮮血又滿臉焦灼的太醫找到了姜姮。
“殿下!中郎将血流不止,性命垂危!”
這些太醫原是為姜姮準備的,都是太醫署的精銳。
他們既然如此說,那多半,張浮活不成了。
姜姮沉聲:“性命垂危?那便還沒有死。盡力搶救,同時,将他護送回城。”
太醫又焦頭爛額地離去。
緊接着,負責記錄的女官猶疑地上前:“殿下……今日之事,該如何回禀。”
姜姮出行前,皇帝特意囑咐,要求公主身邊人應事無巨細皆記錄,再由衛兵快馬加鞭,将書信送回長安城。
日日如此。
殿下随行人員身受重傷,這必然是要上報的,更何況,生死不知的是皇帝親自挑選以護公主平安的中郎将。
但女官是長生殿的人,她需知姜姮的想法。
“路遇不長眼的寇匪,或者說張浮騎馬撞樹上了……随便找個由頭。”姜姮皺着眉,飛快地說道。
女官下意識用餘光瞥了眼辛之聿。
姜姮冷笑出聲,不知在嘲誰,沉聲道,“便這樣回禀父皇吧……畢竟,本宮無恙。”
女官應聲離開。
“殿……”
他隻發了一個音,姜姮“啪”的一下,又甩了個巴掌。
還是同一邊。
辛之聿在地下牢獄、鬥場囚籠這樣昏暗的地方關了半年,又在長生殿好吃好喝的被養了一旬。
那一張本就俊秀,精緻得顯得雌雄莫辨的臉,更是白皙。
兩巴掌下去,立刻浮起了淺淺的紅。
辛之聿斂了神色,隻定眼地注視着姜姮。
他受過劍傷,被貓抓過,被狗趕過,小時候從馬上跌落的疤還留在大腿上。
兩個巴掌而已,對他來說,不算什麼。
辛之聿這樣告訴自己。
隻是,她為何……要幫他。
他想不明白。
纖細的手指捏着他的下巴,長長的指甲刮在兩頰。
姜姮見他生氣,笑出了聲:“怎麼?也想殺我了?”
她慢悠悠地說,好像心頭的怒氣已被驅散:“我讨厭給人收拾爛攤子,本宮說過的,就方才,但你還是動手了。”
還有半句話沒說出口。
明明她都那麼用心去哄他了。
這人還是我行我素。
真讓人氣惱。
辛之聿也笑。
張揚肆意的笑。
姜姮第一次親眼瞧見的笑容。
他附身向前,那張好看的面龐就順勢落在姜姮手心,就像乖順的犬求着主人的愛撫。
但那雙大眼仍灼灼地逼視着她。
姜姮半眯着眼,看清了殘留在他眼眸深處的熾熱的狠勁。
“殿下果然舍不得我?”
辛之聿的嗓音其實很好聽,明朗清潤,尤其在明目張膽試探時,會微微壓低嗓子,更悅耳動聽。
“是啊,舍不得。”姜姮輕輕拍了拍他的臉,像是很困擾,又像是在估量什麼。
她彎唇笑語,“所以,再有下次,本宮親自殺你。”
“好不好?”
“好。”
姜姮驚訝,她不再笑,不再鬧,隻很平靜地注視着他,似乎要從他眼中找到僞飾的痕迹。
可沒有,她未能找到她所想見到的真實。
辛之聿垂下眼,認真道。
“我同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