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死亡當成免死金牌?溫特沃斯沒聽過這麼好笑的話。
“既然這樣,我們在這裡打嘴炮沒意思,我還想睡覺,今天幫别人搬家,我累壞了。”
溫特沃斯理所當然地拿起了手邊的熱紅茶,吹了一口熱氣之後猛喝了一大口,紅茶的醇香從他的嘴裡一路蔓延到他的氣管裡,他舒服極了。
“這樣吧,我坐在這裡,你們上樓,去我房間裡找,去找找你們丢掉的家族印章,順便再找找你們還有沒有丢掉其他東西,今晚一起算總賬,我能不能休息,是在這裡睡,還是去睡橋洞,就是你們一句話的事情,趕緊的,上去吧。”
溫特沃斯捧着紅茶站了起來,走到了音響旁邊,放了一首曲子。
是巴赫G大調第一号大提琴組曲,作品1007,第一樂章前奏曲。
開頭的幾個轉調催促着衆人。
溫特沃斯又坐回了沙發上,他脫掉了鞋子,穿着襪子窩在沙發上,手裡捧着骨瓷碟,他在繼續吃沒吃完的提拉米蘇。
當他不說話的時候,溫特沃斯身上那溫和、甯定的氣質就又冒出來了。
他變得很安靜,就像一隻人畜無害的小貓,正在沙發上打盹。
倫科見艾涯并沒有因此而訓斥溫特沃斯,立刻就想到了瓦倫下葬的那個清晨,在屋外一聲又一聲的雨水中,艾涯命令自己把腳從椅子上放下去的場景。
“我不去了,我沒丢什麼東西,你們也不許進我的房間。”倫科也脫下了鞋子,學着溫特沃斯,把腳踩在了沙發上。
林客看向了倫科。
“我的畫價值連城,比家族印章重要得多,你們誰敢動,我就把你們全殺了,”倫科笑着攤了攤手,“我說到做到。”
“我也不上去了,就坐在這裡,”艾涯看着林客,“你帶着勞倫斯,還有萊拉,一起上去看看吧,别弄壞溫特沃斯的東西,找了東西之後也要按原樣放回去。”
在這短短的一段話中,林客的心起起伏伏,跳動的頻率非常不規律,甚至他感覺自己得來兩片安定藥了。
艾涯太雲淡風輕了,仿佛一枚獨一無二的、能代表着戴倫家簽署文書的印章,是完全不重要的一樣。
她甚至還讓林客不許動溫特沃斯房間裡的東西,讓他把翻亂的東西放回原位。
是,他也不想艾涯把溫特沃斯趕走,不想讓溫特沃斯今晚去睡什麼橋洞,但是他心裡,突然同情起了勞倫斯起來。
明明林客剛剛還為了勞倫斯的無端指控而生氣,他還為溫特沃斯說話,讓勞倫斯拿到了證據再指責别人。
可現在……林客看着艾涯的态度,他立刻明白了勞倫斯的嫉妒從哪裡來。
甚至林客在這一刻,都對溫特沃斯産生了一些微妙的妒火。
艾涯對溫特沃斯的态度,是在是太奇妙了。
無條件的信任,毫無保留的關懷,處處小心的容忍,大膽又羞澀的試探。
她仿佛一邊在照看着一個孩子,一邊又把自己的後背大方地交給了溫特沃斯。
這其中還夾雜着一些暧昧的情懷,還有一點……
還有一點……家人的意思。
家人?艾涯真的想讓溫特沃斯做她的丈夫嗎?
可這樣的話,今天下午的時候,艾涯又為什麼要讓溫特沃斯和自己一起去托斯卡納?還讓他們扮成濃情蜜意的情侶?
林客被自己的想法給驚呆了,他心中的恐懼再次浮現起來。
母親和兒子喜歡上同一個人?
可這一次,除了慌張的恐懼,林客也感受到了自己心中的憤怒。
他對艾涯産生了一些怨恨——天,他竟然敢開始怨恨養大自己的母親了!
他想問問艾涯,為什麼一定要這樣?為什麼一定要讓自己陷入這樣痛苦的境地,她這個做母親的,就不能讓讓自己的孩子嗎?
林客最終站了起來,他感覺自己的兩條腿都在發抖——一半是因為生氣,另一半是因為恐懼。
他最後看了一眼溫特沃斯,發現男孩也擡起頭看着他。
林客心中的妒火被澆滅了,隻剩下了滿腔的柔情蜜意,他對着溫特沃斯,總是發不出火的。
“去吧,林客,我的房間,你應該很熟悉。”溫特沃斯對林客眨了眨眼。
一旁跟着站起來的萊拉略略垂下了頭,她聽出了溫特沃斯炫耀一般的言外之意。
林客帶着勞倫斯和萊拉上樓了。
客廳裡剩下了倫科、艾涯和溫特沃斯三個人,悠長的音樂仍在流淌。
“巴赫的音樂,蠻哲學的。”倫科說。
艾涯點了點頭。
“你就這麼有把握,印章不在你的房間裡?”倫科問。
溫特沃斯笑了一聲,倫科也跟着他笑了起來。
倫科這樣問,就意味着,他根本不認為是溫特沃斯偷了印章。
隻聽溫特沃斯一笑,他吃完了最後一口提拉米蘇,說:“不,我非常肯定,印章肯定就在我的房間裡。”
艾涯在一旁坐着,并沒有反駁溫特沃斯的話,她對此非常明白,明白得接近無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