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着上一世的屈辱,姜祁月擡手,用盡全身的力氣打翻了阿巧遞過來的藥。
阿巧沒有防備,藥碗被打翻,滾燙的藥盡數潑在姜祁月的手背上,白嫩的皮膚登時被燙出一片紅。
姜祁月吃痛,一雙杏眼染上水汽,卻是倔強地不肯吭聲。
阿巧氣道:“你這姑娘,怎得這樣不識好歹!這藥裡的千年人參我們主子自己都舍不得用!”
姜祁月索性閉上眼睛,懶得與她争辯。
不過是不想淪為玩物,這便是不識好歹了?
前世的時候,阿巧就是這麼不分青紅皂白地護着妃千笑。
什麼千年人參,分明是那妃千笑不懷好意!
阿巧心疼那人參,可見姜祁月被燙傷,想着妃千笑的吩咐,她不得不将此事報給妃千笑。
妃千笑正在房中焦慮地走來走去,她還沒有從上一世慘死的恐懼中走出來。阿巧驟然開門,把她吓了一跳。
她以為敵軍殺進來了,慌忙躲到了桌子底下,雙手抱頭,緊閉雙眼。
“主子,您這是怎麼了?”
阿巧的聲音把妃千笑拉回了現實,她意識到敵軍還沒破城,才手忙腳亂地從桌子底下鑽了出來,扶正了發間的步搖,輕咳一聲,清了清嗓子,道:
“那個,我活動活動筋骨……阿巧,那位姑娘怎麼樣了?”
妃千笑一邊說着,一邊喝水掩飾尴尬。
“主子,那姑娘不肯吃藥。”
妃千笑擰眉,“傷得那麼重,她不吃藥怎能好起來?”
“是啊,若她一直這樣子,隻怕沒法給您暖床了。”阿巧還記着,妃千笑救人的時候打的這個主意。
“咳咳咳……”阿巧一句話,惹得妃千笑被茶水嗆着了。也不知是憋得,還是害羞了,妃千笑有些不自然地說:“你,你瞎說什麼呢,你家主子救人就是為了這個?”
雖說前世的時候她确實有這個意思,但也不完全是。
“是您在長街上說,這姑娘生得好看,要帶回府上給您暖床的。”
阿巧先是疑惑,後恍然大悟。
原來妃千笑這話是說給那些暗中監視她的人聽的!
還好,還好自家主子不是真的被那姑娘迷惑了。
阿巧趁機道:“主子,我瞧那姑娘不似尋常人家的姑娘,要不還是盡快把人放了吧。”
這樣一個來路不明的美人,看着身嬌肉貴,脾氣也不大好,留在府上保不齊是個禍害。
妃千笑心道,她是南疆的小公主,當然不是尋常人家的姑娘。
至于放人,那是萬萬不可。
當初,姜祁月是被南疆皇室所害,她重傷未愈,若是送她回南疆,保不齊那人會故技重施。
若隻是縱她離開将軍府,她生得這樣好看,孤身一人實在危險,妃千笑怎能眼睜睜瞧着她遇害。
思來想去,還是這将軍府最安全。
可她不吃藥,該如何是好?
“阿巧,我還是去瞧瞧她吧。”不管怎麼說,先得哄着她把藥吃下。
見妃千笑要出門,阿巧取來赤狐輕裘給妃千笑披上,又仔細替她攏好,生怕有冷風灌進去。
從前妃千笑總覺得阿巧老是在這些小事上啰嗦,如今重來一世,她竟忍不住濕了眼眶。
除了母親,這府上便隻有阿巧是真心待自己的。
那些下人,表面恭敬,實則各懷心事。
這些年,要沒有阿巧,她早不知道死了多少次了。
隻是,感激歸感激,在姜祁月這件事上,她還是不能聽阿巧的話。
妃千笑攏了攏輕裘,走在熟悉的石子路上,想到要再見姜祁月,心中難掩激動。
阿巧引着妃千笑到了府中最為偏僻的棠梨苑。
這處院子裝點的不錯,地氣也好,隻是離妃千笑的住所遠,便一直空着。
如今姜祁月來了,婢女們進進出出,棠梨苑才有了些人氣。
妃千笑推開門,還未見着人,便聞見房間裡濃濃的藥味,似乎是很苦,難怪姜祁月不想喝。這個時候不便開窗,藥味久久不散,濃郁得好似多待一會兒便會被浸透。
繞過屏風,看到了倚在榻上的美人,妃千笑不由得屏住了呼吸了。榻上人青絲散亂,側臉冷清,明明柔柔弱弱,卻氣質出塵,一雙杏眼像是深海的鲛珠,教人挪不開眼。
真美。
像是稀世珍寶一般,美好又易碎。
這張臉,妃千笑怎麼都看不夠。
尤其她哭的時候,更美。
聽到熟悉的腳步聲,姜祁月的心跳似是停了一拍,她擡眼,看清了那一身紅衣明豔張揚的女子。
妃千笑喜歡紅色,喜歡金飾,每每妝成,她都是滿頭的金钗步搖。這些東西若是放在旁人身上,定是俗不可耐。偏偏妃千笑生得好看,縱然珠翠滿頭,也不顯庸俗,反而讓人覺得她明媚照人。
從前,姜祁月也會忍不住覺得,不是步搖金钗妝點了妃千笑,而是妃千笑讓這些死物熠熠生輝。
可就是這樣明媚的女子,一到晚上便似沒了人性一般。
姜祁月想到前世這晚她受到的屈辱,胸口堵得厲害,又沒力氣發作,隻能狠狠剜了妃千笑一眼,沒有血色的唇動了動,冷冷吐出一個字,“滾。”
好兇。
不愧是南疆的小公主,都這樣了還敢兇。
想到前世姜祁月是如何一劍刺進了她的喉嚨,妃千笑縮了縮脖子,躲到阿巧身後,隻敢探出腦袋偷瞄姜祁月。
她這麼兇,自己前世居然敢那樣對她,定是那晚醉得太厲害了,竟不知道害怕。
妃千笑決定把一切都推到酒上,絲毫不反思自己之後的所作所為。
阿巧見這個來路不明的姑娘這樣對待自家小郡主,氣道:“你這姑娘好生不懂禮數,我家小主子救了你,你怎能這般無禮!”
姜祁月閉上眼睛,懶得看阿巧,隻道:“你也滾。”
這主仆兩人蛇鼠一窩,就知道折辱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