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她的吉他。
“你的琴。”
她摸不準他的意思,隻得抱着琴又挪遠了幾步。
椅子拖地聲,而後是簡短的一道命令:“奏。”
......她頓時有些無語,幹巴巴起手撥弦。
琴音傳遞出了生澀的情緒,她的心情無法彈出輕快之意,隻是機械地重複着曲調,這一點,葉景深也能體會到。
無聲擰眉,他不喜歡這種緊張感。
“為何如此滞澀?”
胸口悶悶的,他想要暢快卻得不到放松,而這琴音似乎讓本就煩悶的心情更加不舒坦。
她沒有回答,琴聲滞澀自然是因為她的心情滞澀。
屋内忽有一道極重的呼吸,不滿,緊繃,氣氛異常詭異,如她的處境一般詭異。
她盯着黑暗中隐約的身影,小聲試探:“将軍,明日我還要去上工......”
“上工?”葉景深氣笑了,聲音都抖了一抖,“明日開始你便生了重病,什麼時候彈出如那日的曲子,你便什麼時候痊愈。”
說罷,拂袖而去。
她的手頓在弦上感到莫名其妙,對葉景深突如其來的情緒也莫名其妙。
門未關,亦未鎖,她尋着葉景深的背影探出頭去,他步伐極塊,沒一會背影便消失在廊下。
往院内掃視一圈,院内三兩護衛看守着院子,她出不去。
回想着他剛剛的話,她忽覺不對勁。
不是懷疑她是細作之類的嗎,怎麼隻要她來撫琴嗎?
葉景深逃跑似的躲到垂柳懷抱中,輕緩的柳葉飛聲圍繞在身邊,清新之氣隔開俗世憂愁,他緩了口氣,靜靜靠着樹。
次日天光大亮,孟寒川連早飯都沒吃便被帶去了偏廳,一入内便瞧見了眼下略有烏青的葉景深。
他抱着琵琶,緊繃着臉,眼神虛盯着地面正胡亂彈撥。
“都退下。”他放下琵琶,挺直了背,擡眼對她令道:“本将軍聽聽,今日的琴聲是否依然滞澀。”
拿到自己的琴,她調整弦扭,遲疑看着上座的人。
呼出一口氣,思索了片刻,而後起手撥弦,彈了一曲曾經做志願者編寫的音樂。
回想起這曲子,當時面對的是自閉内心的人,她用音樂與人交流,正如現在,沉浸其中,用樂曲與上座的人交流。
這又是一首他完全沒聽過的曲子,用她手上的器樂奏出,為何如此清爽靈動呢?
為何他就無法奏出如此輕快的曲風呢?
他太想知道了,控制不住朝前疑問:“你到底是如何彈奏的?這琴究竟有何妙處,為何你總能彈出這樣奇怪又.......”
又令他心情舒坦的曲子。
孟寒川擡頭:“我可以教您,将軍。”
這是她第二次這麼說,但葉景深也是第二次拒絕。
他斂了神色,眉眼重新覆上疏離,淡淡道:“不必。”
歎了口氣,真的不想不在乎就不會幾次三番關注她的琴了,她就算是傻子也感覺到了葉景深的口是心非。
孟寒川直接起身,将琴送到他懷裡:“将軍,想彈就彈,想學就學,您可直說。”
葉景深微擰眉,正要出口呵斥,她卻立馬松了手。
眼見這琴就要墜落,他提膝一頂,雙手接過。
“你大......”
“我大膽,我放肆。”她彎腰,象征性給椅子擦了擦,然後請葉景深坐下。
明明可以大大方方請她來府上,又是搞懷疑又是搞威脅,拐彎抹角,唬得她真的以為自己要被冤枉了,緊張了一夜。
真是好擰巴的人。
見他不動,她直說:“坐啊将軍,沒有背帶的話這琴得坐着彈。”
葉景深不了解這種琴,不知道用姿勢隻得雙手捧着琴,好似它是什麼貴重之物。
心中隐秘被人勘破,他有些拉不下臉,冷眼注視着孟寒川。
“孟寒川以下犯......”
在他喊人之前,她一把拉過他的手臂将人按在椅子上。
“民女以下犯上,以下犯上。一般呢這琴是右手撥弦,您看,這裡是圓的,是抵在右腿上的......”
她給葉景深調整彈琴姿勢:“這一塊是靠着胸口的,您的右手要擡起來......”
說着她就要去擡起他的手肘,卻被他甩開手呵了一聲:“放肆!”
提供情緒價值在工作中是極重要的一環。
她猜葉景深不喜肢體接觸,遂半蹲在他面前,不惱也不退縮,擡起自己的手掌示意:“将軍若覺冒犯,乃我之過。您的手臂需要擡起來,搭在琴身上......”
指着他的手腕笑道:“将軍您真厲害,第一次接觸便擺對了手勢。這裡的手指與手腕可不能彎......對,稍稍壓下去些,可不能拱起......”
見他默不作聲調整了姿勢,她又鼓勵誇獎:“将軍您很有天賦啊,民女三言兩語您就領悟了要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