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恍然大悟,怪不得葉景深這麼晚來,原來懷疑她是細作,想悄無聲息抓捕。
若如此,那外邊恐怕皆是将軍府的人。
但僅僅因為她說謊便認為她是細作,還要抓捕她未免太不講道理了。
她定下心神,擡眼直視:“葉将軍,您有何證據證明我是細作?僅僅因為我言行怪?因為我說謊?”
“您大概查過我,被樂府趕出去那日,我與人發生沖突,磕破了頭,記憶不太連貫,因而時常說些胡話,難道這也是懷疑我的理由?”
葉景深不為所動:“你如何知曉我的身體狀況?”
“隻因為我說中了你的不适,你便懷疑我?”
燭火搖曳,在他側臉留下不近人情的餘光。
一點好心卻換來懷疑,她真是有理沒處說,微惱:“将軍,我不是細作,我隻是在醫書上見過将軍的症狀,想要幫一幫将軍罷了。”
“不是細作,那你又是誰派來接近我的?”
她啞然,葉景深戒心很重,抓住她一個漏洞便放大,放大到懷疑她整個人的言行,甚至臆想出她是有目的地接近他,對付他。
若真不想讓他人知曉他的情況,那夜就該把她抓起來逼問,而不是隔了這麼久......
她忽然靈光一閃:“将軍,這段時間您肯定派人跟蹤過我吧,您調查出什麼了嗎?若您查出了什麼證據直接将我下獄便是了,何必親自跑一趟?”
她上前一步,不卑不亢:“您什麼都沒查到就要把我下獄,莫不是要屈打成招?”
葉景深背後的手微微攥緊,沉聲:“本将軍從不屈打成招。”
“那您為何盯着我一個普通百姓?将軍,您不覺得您的做法很矛盾嗎?還是說,您有别的目的呃......”
葉景深擰着眉,擡手捏住她的下颌仰起她的臉。
“孟寒川,揣測本将軍,你大膽。”
他的手指不算用力,但自上而下的氣勢唬得她霎時不敢反駁,隻是睜大了眼,呆愣愣望進他惱怒的眼神。
葉景深的行為像極了惱羞成怒。
直視進孟寒川的目光,他忽然有種極大的挫敗感。
為什麼這個女子三番兩次擡頭直視,甚至不曾行禮,難道他已經沒有讓人懼怕的威嚴了嗎?
甩開手,餘光瞥到擺在桌上那怪異的琴,心中忽盛怒,一步跨去,五指抓弦。
他也看不懂自己,不明白自己到底在做什麼,盯着一個女子的言行他在企圖證明什麼?
是真的要懷疑她,還是企圖證明自己還有用?證明自己不是廢物?
此刻手上抓的仿佛不是琴弦,而是腦中的弦,稍稍用力就能讓他崩潰。
但有隻手在阻止他用力。
孟寒川死死按住他的手,驚恐萬分:“将軍,有話好好說,您别弄壞我的琴。”
“松手。”
她沒松,他深呼吸一口,強行淡下情緒,重複:“松手。”
這回松手了,視線卻一瞬不瞬盯着他的手,生怕弄壞她的琴。
孟寒川悄悄擡頭,隻見他神色淡漠,随意撥弦,而後又收了手,道:“既然你不肯坦白,本将軍隻能用些非常手段了。北陽。”
木門被一把推開,佩了劍的護衛闖進她小小的農屋。
孟寒川神色緊張,視線在北陽和葉景深面上來回流連。
她不敢相信,堂堂一個将軍竟然真的會冤枉她。
望進黑夜,除了北陽還有一小隊人馬,十幾個府兵,制服她一個太容易了,萬一他們喪心病狂,就算是悄無聲息殺掉她也未不可。
“我、我是冤枉的......”她喃喃開口。
“孟姑娘,請。”北陽沒有多餘的表情,隻讓開一步。
葉景深偏去眼神,恰好對上她震驚又難以置信的目光,他趕緊移開視線。
人被請走了,屋内空空蕩蕩,夜風吹進屋内,桌上的紙張被吹起一角。
不應如此,他怎能沒有證據便強行将人押走,這不是他的作風,不該這樣。
府兵離去,他悄悄撥弦,又撚起紙張。
紙上繪了一把新琴,還有一間鋪子的布局。
不知怎的,心虛和懊悔頓生。
孟寒川被帶去了将軍府,關在廂房内。
她絞着衣袖坐立難安,在屋内來回踱步。
對方有權有勢,何必要對付她一個什麼背景都沒有的百姓呢......
難不成真要拷打用刑之類的嗎......這和屈打成招有什麼區别......
她簡直太愚蠢了,竟然想當然地覺得葉景深是好人,一點防備心都沒有......
正反思着,吱呀一聲,有人推門而入。
她沒有點燈,來人背對着月華餘晖進入,從身形看,大概是葉景深。
默默起身,挪遠了幾步。
她未開口,葉景深也沉默着,她忽然後悔沒在身上藏點趁手的武器。
黑暗中,倏地揚起一道悅耳脆聲,尾音還帶了絲金屬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