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呼吸一口,孟寒川推開了偏廳門。
依舊是一襲黑衣盤坐在榻上,垂眸面容平淡,輕輕撫琴,聽着已經比一個多月前熟練了很多。
她笑着打了招呼:“晚上好啊将軍,進來睡眠如何,胃口如何啊?”
照例詢問了睡眠和飲食,也照例做好了沉默的回應。
“半夜偶有驚醒,醒後些許煩悶,出門閑步片刻後方可入睡。胃口一般,約莫是夏日炎熱,故而胃口不佳。”
頓步,表情凝固。
她不可思議看向葉景深,後者也擡眸,二人視線交彙一瞬。
他馬上移開了目光,岔開話題:“孟姑娘之前提過的薄荷葉,府内人不知如何煮,請指點一二。”
這聲音聽着已經清潤了許多,但語氣也疏離了許多。
她僵硬坐下,長舒一口氣,強行從容地抱起琴,答:“薄荷葉兩片、茶葉些許、可放山楂幹葉也可不放,沸水沖泡,在放些糖,冰鎮之後便很清爽,嗯......還能放水果......”
“記下了。”
“那,我們先開始練習,而後再一起編曲,好嗎?”
微不可查颔首。
别扭在專業上逐漸減弱,孟寒川僵硬了片刻後,又像之前一樣引導着,開解着他的情緒。
但葉景深有些聽不進去。
他的目光總是時不時瞥到她的手,靈活又白皙的手,又不可控制地回想起他的極度狼狽。
錯了音,琴音戛然而止。
孟寒川愣愣擡眼,他的側臉和耳朵微微發紅,抿着唇偏過了頭。
一時間無人說話,似是而非的氣氛将他們籠罩其中。
果真對他還是沖擊太大,裝得再好也還是尴尬。
她覺得自己有責任開導,便小心開口:“将軍,其實大家都是成年人,你情我願的事挺好理解的,您若是過不去這件事,我可以從此不出現在您面前......”
“住口。”
她讪讪閉嘴。
但她真閉嘴了,他又不知要說些什麼。
沉默又開始蔓延,蔓延得兩個人都不自在。
“将軍,表小姐求見。”
門外,北陽的聲音适時出現,他們不約而同松了口氣。
“不見。讓她好好養病。”
他剛說完,她就找到了機會,起身準備告退:“将軍,我不便打擾,今天就到這裡吧,我回去了......”
“等等。”
等門外北陽走遠了,葉景深盯着地面,袖子裡的手緊到快蛻了層皮,強裝淡然道:“明珠有母親撐腰,我送不走......”
說完便是停頓,停頓到孟寒川以為她該接話:“然、然後呢?”
然後,他視線垂得更低,對接下來的話難以啟齒。
“我......将軍府......需要......将軍夫人......”
她聽懂了,他需要有人成為将軍夫人,将國公夫人的壓力分擔走,至少短期内他不會有催婚的壓力,而她就是最好的人選。
但她在這裡兼職,沒想搭上自己,遂為難道:“将軍,我很想幫你,真的,但......成婚是件嚴肅的事,不是随便說說的......”
“夠了。孟姑娘請回吧。”
“啊、我......”
“北陽!送孟姑娘離開。”
砰一聲,門在身後關閉。
帶了些許怨氣的風拂起了她的頭發。
她稀裡糊塗被北陽帶了出來,往後看了眼緊閉的門,還能看見人影在門後走動。
門後的人沉默着,她欲言又止,想開口解釋點什麼,但葉景深已經下了逐客令,北陽又在場,她的話說不出來。
“孟姑娘,請。”
歎息一聲,隻能離開。
她走了一路,也想了一路,她覺得自己拒絕得沒錯,但一想到葉景深性子多擰巴,她就有些心虛,總覺得她好像做了什麼事對不起他。
撐着臉,長籲短歎了兩天,想着再去将軍府時和他好好談談。
看門犬在屋子内院子中跑來跑去,叼來木棍樹葉,又出去撒歡,沒一會又在不遠處狂吠。
她無意間朝外望了一眼,驚訝地看見了北陽。
他手上提了一把包起來的琴,直覺告訴她,那可能是她的琴,是葉景深還給她的。
這意味着她被開除了。
“孟姑娘,我來轉達将軍的意思,從今天開始,你不再是府上的醫師了,亦不用再去将軍府。将軍感謝你這段時間的治療,這是診金。”
北陽生硬地轉達了葉景深的意思,掏出一袋清脆的銀子交給她。
“這琴,是姑娘的報酬。”
腦子一愣一愣的,她接過錢又接過琴,又問:“那将軍的狀況有好一點嗎?”
“這不該是姑娘關心的。”
他轉達完便離開了,離開時又引起一陣犬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