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真的被開除了。
上班不足兩個月,被自己的病患開除了。
失落地拆開包裹,黑色的漆面進入眼簾,她頓了片刻猛然站起。
翻出自己的圖樣,又拆開布包,那是一把嶄新的吉他,和她繪制的一模一樣。
心砰砰跳,她詫異又驚喜,意外又感激。
弦和弦扭等物裝了小包裹,大抵是因為制琴的人不會裝,做工如此流暢精緻,比她送給葉景深那把要高級了不少。
是早就在準備了嗎?準備送給她當做報酬?
捧起琴,撫摸琴身,表面光滑,線條流暢,她的繪制圖上并沒有标注琴身大小,然新琴大小與舊琴尺寸一樣。
她又打開錢袋,裡面是白花花的銀子,還夾雜了幾塊金錠。
這已經遠遠超出了她的服務價值。
蟬鳴聲越來越大,令人煩躁又難以入眠。
葉景深披着外衣在府内閑走,想着明天就派人将府内的蟬悉數粘走。
坐于垂柳下,回憶着譜子,輕輕撥弦。
他彈得還是不如孟寒川有感情。
想來也是可笑,這樣一個滿口胡言的女子,每天隻往返于木屋和茶館,他竟然會覺得她是細作。
不禁自嘲一笑。
身後有腳步聲,他微微訝異,轉頭,原來是洛明珠。
心裡忽然的波動同樣令人可笑。
“明珠,何必如此?”
洛明珠等了幾個夜晚,終于等到了琴聲。
她挪步靠近,怯聲道:“表哥,姨母已經派人來問了......我交代不了。”
“我已經送你回去了為什麼還要回來呢?”
她垂頭,有些委屈:“我知道錯了,表哥......但是我已經嫁不出去了,大家都知道我在等你,沒有人會上門提親的......”
他閉上眼長歎一息,他知道這樣想不對,但不管是和母親,還是和表妹說話他都覺得疲憊不堪。
明明隻要遂了母親的願就好,一切壓力和罵名都不用他承擔,剩下的自有太醫會去做,可他偏偏不想低頭。
“糊塗。”
一聲輕歎,無奈又果決。
洛明珠心底一凜,蹲到他面前,眼中起霧:“表哥,我願意的,即使損耗壽命我也不在意,我可以等,但是表哥想想,景玥等得了嗎?我們都是一起長大的,你忍心看景玥飽受黃沙之苦嗎?”
“景玥......亦是葉氏的孩子。”他淡漠低頭,看向洛明珠,“我若無後,葉氏便會舉一族之力讓景玥承爵,這比什麼賞賜,都好。也是唯一能保住葉氏榮譽的法子。”
她瞪大了眼,震驚到說不出話。
“表哥,這是不孝啊......”
“去吧,母親不見我,便請你代為轉達。”
帶着幕籬,紗羅塞在帽沿邊,孟寒川扇着風找到了自己的鋪子。
“柳叔,得虧是你幫我砍價,不然那破中介要多收我兩成。”
柳叔擺了擺手,擦着額頭汗在一旁歇息。
“你這一走,老宋還得重新請琴師,難過得很。”
宋樾不大樂意,擔心她開的鋪子和他競争,她再三保證不會開茶館,這才維持住了和無茗的關系。
她可是隻鳥,總得在林子裡飛。
“我從前在樂府認識些人,明兒我去找找,介紹給樾哥。”
柳叔歇了兩口氣,緩了過來:“你還是會做人。得,我得回家看媳婦,要幫忙就來找叔,走了。”
“柳叔慢走。”
鋪子不大,離家的距離對她來說很合适。
撸起袖子,打掃衛生,餘光卻瞥見門外街角站了個人往這邊望。
她看了眼,那人也在遠遠地瞧着她,卻沒有上前的意思。
心下有些奇怪,便也沒管。
但當她從裡間搬了水盆出來後,那人已經入内四望。
她疑惑:“姑娘,我這店還沒開張呢,您是?”
轉過身,女子上下打量着她。
她敏銳感覺,這目光不算友善。
“我是将軍府的表小姐,你應當知曉。”
微微一驚,同樣打量回去,展眉:“是......洛小姐?何事?”
洛明珠咬了咬唇,糾結片刻上前一步:“孟大夫,您能再去府上看看我表哥嗎?”
“啊?什麼意思啊?”
“我表哥他最近像失了魂一樣總說胡話,我擔心他,聽聞孟大夫診治時表哥心情很好,這才不得已才來請您。”
她放下水盆,認真道:“他說什麼胡話?”
洛明珠遲疑道:“什麼自行車,什麼輪椅的,一個人關在院子裡也不讓人瞧......還整天念叨着什麼黑豆子的......孟大夫,我表哥原來好好的,怎會如此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