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殺豬
現如今大家的集體榮譽感很強。
本來快要到手的先進集體就這麼飛了,擱誰誰樂意啊?!
現在的先進集體可不是隻發一張獎狀,那是有資源分配傾斜的。
就比如大隊長提到的農藥、化肥等生産資料,這對種地的農民來說多重要啊,可生産能力有限,上面計劃下來一共就這麼些物資,給這個大隊多了,給那個自然就少了。
這可是計劃經濟,物資分配全看上面印象和各大隊成績,沒在上面挂号,誰能想起來杏花大隊啊?
在大夥兒樸素的認知裡,馮老三的壞都是他娘帶累的,要不是有個自私自利、貪婪無恥的娘,他也不至于三十好幾連個媳婦都娶不上,也不至于憋出壞毛病來。
所以,禍頭子還是金花這個當娘的。
要作作自己家,誰也不稀得管,可把大隊的先進給作沒了,那就不行。
燕奶奶尤其生氣,這先進是他大孫子好不容易給掙來的,這要是沒了,老太太氣得直接拿手上正納的鞋底子兜頭拍過去,“你個讨飯婆子,當年村裡就不該可憐你,收留你這個壞種,不知感恩的東西。”
老太太其實才五十來歲,又長年幹農活兒,身體好着呢,鞋底子拍起來‘啪、啪’地,一點兒不含糊。
金花抱着腦袋東躲西藏,她可不敢跟這老太婆硬剛。
這個歲數的村裡人都知道她的底細,平時都沒人說也罷了,一旦大家都嚷起來,她可不會有消停日子過了。
“我改,我改,我以後改還不行,别讓我不去讨飯!”
她曾經是大戶人家外室的丫頭,鬼子大轟炸的時候趁亂偷了主人的東西從城裡跑了出來,結果遇上鬼子和國軍打仗,偷的東西都換吃的了,還算她命大,長得也不好看,東躲西藏也算逃了出來,後來一路乞讨流落到這裡的。
午夜夢回,依然記得那種跟野狗搶吃的日子。野狗鋒利的牙齒似乎就在自己眼前,連野狗嘴裡的噴出的臭氣都還萦繞鼻尖。
她是絕對不能去讨飯的。
可村裡要是趕她走,個人是沒法硬抗的。
畢竟她一個人影響整個大隊的成績,作為一顆老鼠屎,壞了一鍋湯的那顆屎,她絕對會被整個大隊抛棄的。而别的大隊更不可能要一個被别的大隊踢出來的老鼠屎了。
“我不去讨飯,我不去讨飯。。。。。。”
陳書記看着嘀嘀咕咕的金花,冷聲道:“讓她寫保證書,再犯要麼送去勞改,要麼開讨飯證明去别處讨生活吧。”
馮家老大和老二一點兒意見都沒有,而兩個兒媳婦更是别提多解氣了,恨不得放幾挂鞭炮慶祝一番。
陳書記最後道:“大隊前一陣農忙,對政策學習放松了些,此後不論是民兵還是普通社員,還是婦女組織,都要加強學習,堅決不允許出現這種害群之馬。
我們應該多多向雷鋒同志學習,對待戰友向春風一樣溫暖,互相幫助,對待敵人要向秋風掃落葉一樣無情,那些給大隊抹黑的人,我們要堅決制止和打擊。
我們大隊雖然窮了些,但我們要相信,隻要勤勞努力,豐富我們的思想,大家跟着毛主席的指示,總會過上好日子。
上點歲數的人都應該還記得日本鬼子轟炸的時候,更應該珍惜現在的生活,不要走歪了路。
我們要通過自己勤勞的雙手換來豐收,而不是總想着不勞而獲,打歪主意。
我再聽說誰家重男輕女,不給孩子上學,不給姑娘吃飯,要高彩禮賣姑娘的,還有不尊重烈士家屬的,一律送到公社革委會去接受教育去!
還有,後天晚上,大隊部組織憶苦思甜會,吃憶苦思甜飯,各家不許缺席!”
大隊書記說完,大隊長一揮手,“明天開始歇三天。這陣子農忙,大家都攢了不少事兒要辦,都抓緊時間去辦了。
行了,散了吧。那什麼,郭大哥已經把豬挑好了,明早上,大山,還有你們幾個,都早點去場院那邊準備着。”
***
第二天,燕九如依然起了個早。
他結婚後就算是正經大人了,如今也能跟着去大隊的場院去一起殺豬了。
爺爺奶奶和他爹娘也已經起了,他爺奶去拾掇菜園子,他爹帶着二弟去自留地幹活。
這些天忙着大隊的稻田,各家各戶的自留地都是抽空兒才能幹點,再不抓緊就過農時了。
“爹,你倆稍微幹點就行,等回頭我去。”
他爹頭都沒回,隻朝後揚揚手,“忙你的去吧,早點吃上肉比啥都強!”
行吧!
挑出來的兩頭黑毛大肥豬已經被單獨關在各自的圈裡了,此時哼哼唧唧拱着食槽子,很是不滿的樣子。
一看就是沒被宰過的豬:都要被吃肉了,誰還給你喂食啊!
郭大哥是大隊長對他的稱呼,本人叫郭滿倉,快五十了身闆依然少有的健碩。這得益于人家解放前就是殺豬的,現如今更是他們大隊的殺豬匠。
自來殺豬不缺肉吃,和幹廚師的一樣,就沒有誰把自己餓成一把骨頭的。
此時,打下手的人已經擡出一張粗糙但堅固的大桌子,五六個婦女正在不遠處臨時搭的一排竈台上架鍋燒水。
沒被指定幫忙的人也來了不少,不用人說,都自己找活兒幹了,幫着抱柴火的,提水的,倒泔水的,抱盆拎桶的,摘菜洗菜切菜的,很快場院裡就忙活得熱火朝天了。
***
郭滿倉看見燕九如,招呼道:“九如帶會兒和叔一起去抓豬啊。”
燕九如:“行。”
“郭叔,是一頭一頭殺,還是一起殺?”燕九如問道。
郭叔哈哈一笑,手上磨着刀,道:“我殺一頭,你郭大哥殺一頭。這玩意不能一個先一個後,不然後面那頭吓得肉抽抽緊實了就不好吃了。”
“你幫你郭大哥,他下刀還行,力氣不如你。”
燕九如瞅瞅,“咋就一張桌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