燭光下,他打量這位傳說中的老将軍:隻見他原本應該有些圓形的面容如今十分消瘦,帶着青灰,眼窩深陷,眉毛桀骜,頭發亂蓬蓬黏成一團,胡子拉雜的。
身上的軍綠色衣裳已經破舊,裡頭的白襯衣也完全看不出白了。
看得出來,很久沒有人好好照顧他了。
這時,躺着的人勉力地睜開眼睛,雖然奄奄一息的模樣,目光卻仍帶着幾分犀利。
他幹裂的嘴唇微微動了動,沒發出什麼聲音。
燕九如趕緊把蠟燭找個地方,哦,沒地方就在土炕上戳個洞按了進去。
他打開背壺,到出一壺蓋熱水,現在已經變得溫乎了,正好入口。
他扶起對方的頭,“先喝點水,我是受人之托來看你的。”他在對方耳邊說了兩個名字。
老将軍微微點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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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把老将軍靠在自己一個臂彎裡,騰出一隻手放在對方頭頂百彙上,調動一點真氣輸送給對方。
不然,他怕對方随時可能嘎掉,那他就白跑一趟了。
老将軍努力地擡了擡手,想自己喝,顯然是做不到。
燕九如:“您可省點力氣吧。”
對方就着他的手喝了一壺蓋,喝得有些急,顯然是早渴壞了。
燕九如本想再倒滿,猛然想到了葡萄糖鹽水,忙把蓋子放下。
“不着急,慢慢來,你現在得補充點葡萄糖,幸虧帶來了。”葡萄糖瓶子跟兩個水壺放在一起的,外面裹着,倒是不冰。
燕九如慢慢喂了老将軍半瓶,對方搖搖頭,表示夠了。
缺水的人也不能一下子喝太多。
燕九如把人放好,用帶來的毛毯先裹起來,自己去外頭找來些雜草和枯枝爛木頭,在屋子裡攏了一堆火。
“這是人參酒,你喝兩口,待會兒屋裡暖和了,我給你擦擦。”
老将軍倒是很配合地來了兩大口。
燕九如深知人參酒的功效,等過了一會兒見對方沒什麼不好反應,就把一壺溫水倒進盆裡,用毛巾蘸着溫水給對方擦洗。
沒法子,他已經看到屋子角落裡有個痰盂裡有少許的排洩物了,隻是這些日子估計也沒吃什麼東西,倒是沒什麼太大臭味。
他要是不給收拾收拾,估計人都要腌入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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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這也是運氣好,我兒子幾個月大,我剛學會。”燕九如一邊低聲嘀咕着,一邊熟練地給人拾掇。
“這些衣裳都是我出門才買的,沒上過身兒,你先湊合着穿,你這些都得洗了。就是沒來得及買棉衣。”
他兩手一托就把人托了起來,放毛毯上,再蓋上另一半。
把換下來的衣裳卷吧卷吧當枕頭塞脖子底下。
把屋裡的污穢清理了一番,火堆也着了起來,從外面還看不到屋裡有光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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忙活完這些,燕九如把搪瓷缸裡的粥稍微熱了熱,慢慢喂給老将軍吃了一少半。
他手指搭在老将軍的手腕上,神識通過脈關查看對方的身體。
“啧啧,”燕九如不由歎息,“您這全靠意志力在撐着啊,我今晚要是不來,您這明天咋樣都不好說。”
“人家隻跟我說你肺部受過槍傷,我帶了雲南白藥,待會給你内服一些,咱們死馬當作活馬醫吧。”
燕九如的一點神識在對方的經脈裡遊走,一點點疏通。
“你運氣不錯,今天換一個人來都救不了你,遇上我你就是福大命大了。等着享後福吧。”
聽到這句,原本都快奄奄一息的人突然‘噗’一聲笑了出來。
随後咳出一灘黑血。
燕九如躲得賊快,卻很高興:“你這淤血出來了,問題就不大了。”
“來,先簌簌口,再喝點人參酒。”
這身體不下點猛藥根本不成,随時可能沒命。
這整個人裡頭血脈都幹枯了,手腳和身體都是冰涼的,搞不好,明天早上人就硬了。
好在人參酒進入血脈裡,還有他的一點真氣保住心脈,好歹不會就這麼死掉了。
“謝、謝、你、小、同志。”對方一個字一個字的發出沙啞的聲音,很輕,很慢。
“不用謝我,您需知道外頭還多人惦記您呢。燕城走不通,大家繞道北省找人來搭救您呢。”
他摸了摸對方手心兒,“感覺暖和點沒?”
對方微微點頭,“暖、心。”
燕九如摸摸他額頭,倒是沒有發燒。
也可能已經沒燒可發了。
燕九如把毛毯掖嚴實了,見他精神好一些了,才問道:“那些人最近一次是哪天來的?”
“兩、天、沒、來。”
那是不是他兩天沒吃沒喝了?
魔尊大人暗自搖頭,他早知道人心裡的惡魔才更可怕。
“你知道對方是誰麼?”
老将軍微微合眼,道:“你,鬥、不、過。”
燕九如不以為然地道:“誰說我要跟他們鬥了?我不過是想找機會看看他們都整的啥黑材料。”
老将軍不知道是不是信他,還真吐了兩個大人物的名字。
燕九如臉頰抽搐了一下,這還真是高高在上的大人物啊,他一向是在報紙上看到,廣播裡聽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