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你說他還能醒來嗎?”
“應該……能吧。”
“可是醫士說他從馬上栽下來時摔到了腦袋,極有可能再也醒不來了。”
“醒不來不正好嗎?家裡少了個禍害,阿父阿母今後也能少白些頭發了。”
思緒模糊間,耳邊不停響起的聲音讓林瑾本就混沌的腦袋有些發疼。
他忍不住擡手捂耳,将聒噪隔絕。
——沒用。
反而讓交談的人發覺了他的動作。
“四弟,你醒了?”
聲音靠近了。
林瑾的腦袋還是很疼,不想說話。
于是停下了動作,裝作仍在熟睡。
“醒了就給我把眼睛睜開,這裡沒人會慣着你!”
一道冷沉的聲音砸下,十分不耐煩。
好兇。
林瑾忍不住撇撇嘴,不情不願地睜開眼。
入眼,不算寬敞的屋室幾乎被站滿。
将明窗都擋去許多,昏暗幾分。
一雙雙敬而遠之的眼都向他盯來,看得林瑾略有不适。
“呃呃?”
怎麼這麼多人?
不對,他怎麼說不出話?
霎時,林瑾驚恐地摸向脖頸。
“呃呃!”
又試了試。
真說不出話!
“林瑾,你在耍什麼花樣?”
那道冷沉聲音又開口了。
林瑾循聲望去,一個渾身散發着冷冽寒氣的男人正居高臨下望着他。
莫名感覺到一絲熟悉,他眨了眨眼。
讨乖的模樣并沒有讓男人動容,反而眼底的不耐要凝了實質。
像是随時都要拂袖離去。
好在,他似乎有所顧忌,并未撒手不管。
因着知道林瑾不會說話,也不等回答,他擡了擡下颌。
“行了,沒事了就趕緊起來,自己指昨天害你落馬的是誰。”
話聲一出,惹滿室寂靜,人堆裡個個兒連大氣都不敢喘一下,似是在因這句話害怕什麼。
可……榻上的人沒有起身。
害他?落馬?
林瑾又眨了眨眼,不太明白眼前的男人在說什麼。
少年還維持着撫脖頸的動作,呆愣愣的樣子與記憶中盛氣淩人的模樣大相庭徑。
他動也不打算動一下的模樣惹另一個也站在床榻邊的男人皺起眉。
“不對啊,往常這個時候這小子都會噌地站起來踹人……大哥,四弟不會是摔傻了吧?”
雖然隻是猜測,但林逄還是忍不住打了個寒噤。
夭壽了!不傻的時候就難伺候得很,傻了不更難伺候了?
疑問的是三哥林逄,被問的冷沉男人則是大哥林淮。
林淮顯然也發現了異樣,聞言面色更是又沉幾分。
他叫來候在人群裡的醫士。
“來給他看看是不是傻了。”
醫士拎着木箱上前,給林瑾把脈。
少頃,他起身回禀,幾分惶恐。
“二位大人,林公子腦中淤血仍舊未散,如今這、這許是……”
醫士的話還沒支吾完,林逄就驚了:
“真傻了?”
“呃呃!”
你才傻了!
林瑾是啞不是聾。
他忿忿地小聲不滿。
反駁無效,倒惹來林逄彎腰在他面前伸出一根手指晃了晃:
“這是幾?”
林瑾:“呃……”
林瑾指了指自己的喉嚨。
負手立在榻前的林淮嗓音涼薄:“看起來還沒傻。”
感覺有點趣味,不理林淮。
林逄繼續:“我看你到底是傻了還是怎的了,你先說說知不知道我是誰?”
林瑾搖了搖頭。
林逄指向林淮:“他呢?”
林瑾還是搖頭。
林逄:“是不記得了還是不認識?”
這對他來說不都一個意思嗎?
林瑾撇嘴,用十分嫌棄的目光看林逄。
難得見林瑾這般乖巧,林逄不停地問着問題。
什麼“阿父阿母你更喜歡誰?”“你記得阿母是誰嗎?阿父呢?”“你知道你是誰嗎?”……
雖然林瑾不會說話,但他對答如流的點頭搖頭以及撇嘴角的無語神态顯然不是一個傻子能做出來的。
榻上玩得歡,一旁醫士在林淮轉來的注視下抹了抹額角虛汗:
“如若淤血未緻使癡傻,那看林公子的情況隻有一種可能了。”
林淮:“什麼可能?”
醫士:“這是失憶了。”
父母兄長及自個兒是誰都不知道,這不就是失憶了嘛。
“呃呃?”
失憶了?
林瑾在噪音中捕捉到了醫士的話,有些不可置信地驚呼出聲。
制造噪音的人沒注意,還以為他是在回答問題。
林逄“啧”了一聲。
“我問你大哥和二哥掉水裡你先救誰,你‘呃呃’個啥?救大哥就點點頭,救二哥就搖搖頭。”
“……”
林瑾面無表情。
不搖頭也不點頭,他隻一雙黑眸直勾勾盯着林逄。
首先,他不是傻,他聽得出這是一個挑禍的問題。
其次,如果他沒聽錯的話床邊那個冷冰冰一張臉的男人應該就是他大哥,從醒來就對他語氣不好。
不救。
最後,他二哥不認識沒見過是誰在哪裡為什麼不來看他?
這個人也不救。
有時候表情比語言更為生動。
林逄看出來了林瑾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