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沒興緻了,失望地直起身來。
“大哥,他沒傻,還是那個冷漠無情的四弟,淨逗我們玩兒呢。”
林淮:“……你剛剛沒聽醫士說話嗎?”
林逄:“醫士說什麼了?”
林淮:“林瑾,失憶了。”
醫士說,淤血散後有可能會恢複記憶,也有可能一直都無法恢複。
這對林淮來說根本無所謂,所以他沒重複。
“啊……啊?”
林逄呆滞一瞬,忽而擊掌大笑出來:
“哎喲,真是報應不爽,活該啊!”
林瑾:?
床榻上的少年面露疑惑。
他才剛剛醒來不至于短時間内又失憶一回吧?
眼前這兩人應該是他的親兄長吧?
屋中無人在意他的神态。
隻見林淮看向衆人。
“既然我四弟并無大礙,此事就到此為止,都散了吧。”
本都戰戰兢兢等着責罰的人群聞言如蒙大赦,霎時作鳥獸散奪門而出。
雖說自個兒對這個四弟其實并不太在乎,但好歹是一母同胞親手足。
林逄有些不滿了,“大哥,四弟這傷就白受了?”
林淮沉眼看他:“所有人都說是林瑾自己從馬上栽下去的,如今他又失憶了,我們該找誰算這筆賬?難道要把他先前得罪過的人再得罪一遍,讓阿父繼續被彈劾一天安生日子都過不上嗎?”
林逄:“啧,也是,他回回無理也打人、有理還不饒人得罪了不少人,這回吃個啞巴虧算得教訓了。”
“行了,大理寺還有公務要忙,我先走了。”
早就不欲在此多待,林淮轉身離去。
室中人空後窗明幾淨,林瑾聽了方才的對話,有些不解。
他抿抿唇,欲在林逄轉身看來後要人為他好好解釋一下。
嗯……他想起來自己不能說話。
那他起來去找找紙墨筆硯,把問題寫下來吧。
這般想着,林瑾緩吞吞地撐起身子起來。
嘶——
無聲地倒抽一口涼氣。
林瑾坐起來後翻開殘破的衣袖,看到了小臂上布滿大片擦傷。
破損的肌膚上泥灰混雜着已經止住的血液黑乎乎的,在已經青紫的周圍十分可怖。
心間莫名沒有惱怒,沒有任何情緒。
他默默地放下了衣袖。
林逄沒有看見這一幕。
他在林淮離去後就轉身看向了榻側的帷帳後。
“二哥。”林逄和人低語,“你怎麼一直不做聲,你剛剛聽見大哥說的嗎?四弟失憶了。”
“聽見了。”
随着一道淡漠的話聲,林瑾看着一個人自帷帳後走出,看向他。
林逄看着榻上人迷惘的眼眸,想起了他剛剛失憶:
“這是二哥,林峄,方才走了的是大哥林淮,我是你三哥林逄。”
都姓林,且樣貌相似俊逸。
林瑾動作輕微點了點頭,算作招呼。
林瑾尚還不知自己的樣貌如何,但看過了三兄弟都較為相似的面容。
想來自己也大差不差。
正在他目光流轉在眼前二人面容間思量的時候,又聽林峄啟唇。
“真摔失憶了?”
冷淡的語氣帶着不信任。
林瑾蹙了蹙眉。
這有什麼好不信任的?除了自己叫林瑾之外,他是真不記得任何事了。
按捺着心中不耐,他點頭。
下一瞬,就見林峄冷笑一聲,“摔得好!”
說完,修長身影拂袖離去。
林瑾:?
這……就是所謂的親人?
還好剛剛一個都沒選擇救。
兩個兄長都走了,林逄也不想多留。
他看了看不遠處案幾上醫士昨天就留下來但是沒人動過的藥膏,皺皺眉:“四弟,我也還有公務要忙,不能在學宮久留,這裡也不讓送侍從來,你等着哈,我去給你找個人來這幾天照顧一下你。”
“……”
張了張嘴,林瑾對着丢下話就急匆匆離開的背影無聲地說了謝謝。
這個三哥是唯一一個看起來對他還算好點的親人。
可是,也就是一點點好而已。
人都走光了,林瑾也歇了找紙墨筆硯寫字的心思。
他垂首坐在榻上,默默思量着方才的所見所聞。
他失憶了,隻記得自己叫林瑾。
他現下在一個學宮讀書,這裡不讓帶侍從,同學們好像還很讨厭他,應該是因為……
他的三個哥哥都厭惡他,聽起來家裡父母也不太喜歡他,他還是個啞巴。
一個爹不疼娘不愛的小可憐,古往今來拜高踩低的事不鮮。
一瞬間将自己的凄慘身世腦補全,林瑾的手忍不住攥緊被子。
對!一定就是因為這個!
然後……
他現在該怎麼辦?
對于瞧不起還欺負自己的人,林瑾不想與之交好。
可是他還要在學宮繼續讀書。
就算不讀書了回家去……親人也都不喜歡自己。
身上許久未處理的傷和兄長的幸災樂禍、即來即走漠不關心足以證明。
他怎麼這麼可憐啊。
林瑾輕歎一聲,而後卸力地耷拉下了身體。
算了,按部就班得過且過吧。
至于丢失的記憶到底是什麼,林瑾莫名的不想找回。
反正不會是什麼愉快的記憶。
-
春日午後,豔陽照人暖融。
但蔭下仍涼。
有人自屋外入冷清室中,攜來縷寒風。
坐于榻中的少年仿若未覺。
依然垂首。
露一段纖白脖頸在外。
直到來人近了,忽然出聲:
“林四公子。”
沉浸在自己思緒中的林瑾受驚,蓦然擡望。
長睫纖翹勾延眼尾,似細筆刻畫一抹豔色傳神,偏生眼眸如清水潭澄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