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下一秒門外會傳來什麼可怕的叫嚷。
忍不住地攥緊手下的被面,突突跳動的心口讓他戰栗一瞬。
少年在漆黑中的一雙眼眸死死盯着門口的位置,無助地吞咽了一下。
好像沒那麼餓了。
隻要門外不會傳來那道聲音,他願意不吃東西。
……雖然很突然,但林瑾忽想。
如果這個時候謝凝雲在就好了。
謝凝雲?
記憶随着這個名字的出現如潮回湧填滿放空的思緒,林瑾在理清思緒後重重吐出口氣。
原來現在是在學宮,那不用害怕了。
不過,害怕?
意識到自己剛剛是在害怕,林瑾又怔忡一瞬。
他在怕什麼?
下意識恐懼的聲音,又是什麼聲音?
少年皺眉。
不待他思索出什麼所以然來。
屋外“笃笃”響起劈柴聲。
應是單禾青。
林瑾推門出去就看見一道身影在吃力地劈柴。
用吃力來形容沒錯。
一斧頭下去才嵌進去,又要踩着木頭把斧子拔出來,然後又把木樁擺正再劈一斧頭,卻不是上次劈中的位置,緻使劈出來的柴火歪七扭八。
好歹身量比他還高上一點,單禾青怎麼……
林瑾看得嘴角抽了抽,然後上前擠開人奪過了斧頭。
他說:我來。
說完林瑾掄斧劈柴,一斧劈兩半,兩斧劈四塊。
幹脆利落。
很、很兇猛!
單禾青看了看少年軟乎乎的漂亮臉面,又看看瘦削的身量。
與林瑾接觸兩回下來,單禾青對自己這個傳聞中陰沉孤僻愛揍人的舍友已經有了改觀。
——陰沉孤僻是真的,愛揍人是假的。
反正林瑾目前沒表露過一言不合就要揍他的迹象。
于是單禾青在被奪了斧頭後隻是慌了一瞬,随即一邊拾起地上的柴火放入夥房中碼上,一邊猶豫地問:“林四公子,你……是在幫我劈柴嗎?”
實在不怪單禾青多想,林瑾昨天已經劈了能用半個月的柴火,現在又來劈……
是在幫他吧?
林瑾點點頭回答了他。
然後揮揮手,示意讓他邊兒去。
被幫助本該是高興的。
但不巧幫忙的人是林瑾。
身份尊貴,性格古怪。
最重要的是他們不熟,單禾青總有種不太妙的預感。
少年可能在憋什麼壞水兒。
就和昨夜要他去傳流言一樣。
“林四公子,謝謝你的好意,但是我、我自己……”
拒絕的話才說到一半,單禾青就在林瑾的停斧望來的視線中卡殼。
話沒說完不妨礙讓人聽出其中意思。
不想讓他幫忙?
林瑾狐疑地看了眼單禾青,确定就是這個意思後,他指了指唇和肚子。
同時手沒松開斧子,很顯然是不打算放棄幫他劈柴。
無法,單禾青努力辨别林瑾的意思。
“你、你餓了?想要我用吃的和你當做交換?”
差不多是這個意思吧。
林瑾點頭。
少年不做冷漠陰狠神色的樣子後,無疑是極其惹眼的。
若是不知其本性的人隻要看那殷紅的唇瓣一撇,莫說是答應和他交換什麼。
隻要少年想要,哪怕白送也會引人甘心奉上。
……隻是晃神了一瞬,單禾青在目光接觸到林瑾手上的斧頭時快速冷靜下來。
眼看着是不能阻止林瑾了,單禾青想了想,這麼晚膳堂也關門了,自己用吃食當做和林瑾交換柴火也行。
應該不會出事吧。
單禾青忐忑地說:“我那還有些糕點,還有……從山上帶了一些野果,我現在去拿。”
林瑾又點頭,然後劈起了柴。
因着一天沒吃飯,于是他隻估摸着殘存的力氣給單禾青劈了三天用量的柴火。
已是入夏,夜裡月下仍有餘熱。
待劈完後林瑾出了一身薄汗,不過單禾青很貼心地湊上來說:“我燒了熱水,你可以直接去擡水洗澡了,糕點和果子也放在了你門口。”
林瑾點點頭,打出熱水洗漱一番。
身子爽利地又擡水去倒掉,他再一邊咬着果子解糕點的膩味,一邊研磨提筆寫了幾張紙條。
其中唯有一張是給單禾青的。
-剛才幫你劈柴是因為我有個問題想問你,你能不能換個寝室去和邊羽住?
單禾青正在夥房裡燒着水,借着火光就看清了突然出現在眼前的紙條上的字迹。
邊羽……這個人單禾青沒和他打過交道。
但前些時聽在香蘭堂聽學的同鄉說其人十分随和。
本在疑慮林瑾為何會因一點吃食就幫他劈柴的單禾青在看見字條後瞬時明了。
再思及昨夜林瑾說的事……想來謝凝雲許是和邊羽交惡了,搬來和林瑾住一起很正常。
原來不是憋着壞水兒,是好事!
單禾青霎時亮了雙眼。
“真的嗎?能!何時能搬?”
即便知曉林瑾不是傳聞中那般可怖,但單禾青仍是怕他的。
從前住在這裡是因無法拒絕老師安排。
如今能走當然求之不得!
林瑾沒想到單禾青還挺好說話。
也不在意單禾青是不是因為對他避之不及,心滿意足地收起紙條,他拍拍單禾青的肩:過幾天,等着就行。
單禾青看不懂林瑾的意思。
但能明白這個動作是:别急。
走出夥房,林瑾借着月色檢查了下腰間的布袋和麻繩,都在。
——這是早間學宮分發用來裝綁獵物的用具,因為系在腰間,所以并沒有随着弓箭而丢掉。
正好,現在派上了用場。
雖然今晚月亮不黑,風也不高。
但林瑾睡了一覺起來還是沒消氣。
他向來遵循自己的直覺。
譬如想和謝凝雲做朋友,譬如見到邊羽第一眼就讨厭。
忍不住了,擇日不如撞日,就今日。
旋即他出門輕車熟路的來到了邊羽的寝院。
林瑾又是利落翻牆上去。
這回謝凝雲可不在。
院中兩個屋室關着門,有一間亮了燭燈彰顯有人在。
本來是想敲門的。
想了想,林瑾又走到正在燒熱水的夥房裡面。
靜靜的将自己立在門側昏暗的死角之中。
守株待兔。
等人來打水時打個措手不及!
至于拿斧子什麼的……他理智尚存。
“咯吱——”
不多時,門扉開合的聲音響起了。
有點兒遠。
不過寝室離夥房也挺遠的。
就是聽方位怎麼像院門那邊的聲音?但院門好像從裡面栓上了,不可能有人從院外進來。
可能是寝室開門的聲音被風吹到那邊了吧。
林瑾沒太在意。
隻屏氣凝神,聽着腳步聲越來越近。
雙手迅速解下麻袋抓緊。
在人進來的一瞬間——他兜頭就将麻袋套上去。
而後迅速的抽出麻繩将一隻手圈了兩圈,又扯過另一隻手并着綁上。
死死繞緊。
這一套動作太過突兀,但來人在第一時間掙紮了一下後又突然不動了,任他動作。
林瑾看邊羽這麼淡定,心裡還有點兒生氣。
沒做考慮,他拳頭就向麻袋上揮過去。
不小的力道打得人向後踉跄一步。
林瑾順勢把人推到地上,踩住他的肩膀。
“呃嗯!”
一聲悶哼從布袋中溢出。
不知是打在臉上的拳頭太重,還是肩背撞在牆上後又跌坐在地上磕磕碰碰着實很疼。
在聽見聲兒的時候林瑾正舉着手準備來第二拳。
動作猛然頓住。
怎麼……有點兒不對勁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