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要是自小到大,記憶中的爹爹總是溫柔的,即便年年都會兼任幾個月城郊兵營裡的箭術老師,皆傳他兇得不得了。
謝珠偏不信。
爹爹哪裡兇了?
平日教他習武時溫柔得很,還總怕他累到了讓他多休息。
所以如今這番話謝珠更是不信了。
他悄悄擡眼,看向一旁沒說話的父親用眼神質詢。
“啧,怎麼,你不信?”林瑾發覺了他的動作。
謝凝雲适時點頭作證:“确實能一個敵五個。”
好哦。
謝珠撲進佯怒的林瑾懷裡,又小聲道歉:“我沒有不信,隻是覺得爹爹是個和藹的人,想不到以前會這——麼厲害。”
拉長的字音猶顯誇張,哄得林瑾笑彎了眼。
“打架不怎的厲害,但小嘴倍甜。”林瑾揉揉他的頭,“好了,下回再遇着有人欺負你喊你‘珠兒’,記着還要和今天一樣打回去。”
“打回去?”謝珠懵了,“可是阿父們方才不是和太守大人他們說今後要以和為貴嗎?”
林瑾:“那都是客套話,被欺負了肯定要打回去呀,而且不是有你叔伯姑姑他們家的兄弟姊妹齊上陣幫你嗎,你留着委屈給誰受呢?”
“可是……别人也有幫手,我們都打不過,我隻能連累他們一起挨打。”
謝珠蹙着眉頭,不大的孩子似怕這種事要哭了。
當然,也可能是爹爹的語氣太嚴肅了。
林瑾很快緩和聲音,但沒減分毫認真:“不用怕,你努力練武,總有能打過的一天,而且就算挨揍了也沒事,正好爹爹能找借口去揍他們的爹,等爹爹和你父親把敢欺負你的人家裡都揍一遍,就不會有人敢惹你了。”
好主意。
雖然是以他先挨一頓揍為前提。
被揍倒是不怕,畢竟是傷敵八百自損一千,好歹不是純挨揍。
但……
“可是……”謝珠遲疑。
林瑾打斷他:“事不過三,你怎麼還可是呢?”
謝珠聲音悶悶地:“我就是覺得這樣會不會太欺負人了?爹爹這麼做,他們彈劾父親、導緻父親貶官削爵怎麼辦?”
縱然他還不太通武藝,可五歲啟蒙後還是念了不少書的。
父親的官職雖然很高,還有侯爵名頭。
但是書上仗勢欺人的官員被貶官削爵架勢很是吓人。
“你父親是鎮北侯,他這麼努力升官加爵不就是為了能讓你仗勢欺人嗎?因為獨子被欺負了出個頭又不鬧出人命的事,彈劾一下就能貶官削爵的話,你父親這些年就白幹了。”
怎麼這般多思多慮呢?
這小孩也有點太瞻前顧後了。
而且十歲了還動不動掉淚珠。
叫謝珠果真沒錯。
林瑾輕輕歎氣,又說:“不過沒事,你這個性情也并非不好,三思而後行是好事,你隻要知道爹爹和父親永遠能為你兜底便好。”
爹爹還是那個溫柔的爹爹。
不像父親,在回了府後趁爹爹去洗漱的時候,到他院裡考校他武藝。
“你七歲習武,至今已有三年,怎麼基本功都不紮實?”謝凝雲難得顯而易見地皺眉,而後道:“傷好後你不必再在城中跟着你爹爹還有集訓老師這般三天打魚兩天曬網地啟蒙武藝了,我會派人送你去城郊兵營裡。”
糟了。
北地少年的武藝啟蒙雖然大多都由家人和隔一日一集訓的老師一起完成,但這都是舍不得孩子吃苦的家中才會選擇。
兵營裡其實也有他這般年歲的人集訓,雖然不同于十二歲後将門世家子弟強制性參加的更為刻苦的集中訓練,卻也差不離了。
即便父親和他說去了隻消不到一年,他保準能打得過今日打架占上風的太守之子。
可是會很辛苦,還會許久見不到爹爹和父親。
不想去……
但是哭唧唧地看着父親沒用。
爹爹本來是不同意的。
但父親不知道使了什麼手段,又讓爹爹笑盈盈地同意了。
于是傷好後他還是去了。
好在一同前去的不止他一個,還有叔伯姑姑家的三個兄弟。
此番前去,吃住都在兵營裡。
日常說話的人多了起來,十人一帳的夜晚少年們什麼都聊。
無外乎最多的是想家,想爹娘。
偶然一次談及他們的阿父阿母常說初見時成婚前如金風玉露相逢,勝卻人間無數。
由此引發了謝珠的其三苦惱。
——他沒聽爹爹父親說過他們是怎麼在一塊的。
而且旁人的父母都成過親,但自己的阿父們沒有。
【成親】
随後待放假回家,謝珠去問爹爹和父親這個問題。
分開問的。
彼時父親去上值了。
林瑾一邊看着他展示在兵營裡精進不少的劍術,一邊說:“你爹我當年驚才絕豔,長得又好,十四年前你父親和我同在京郊學宮聽學時對我一見傾心,然後死纏爛打追着我,就在一塊兒了。”
十一歲的謝珠知道驚才絕豔這個詞,但沒确切在現實見到過,似懂非懂地點點頭。
還想再問,卻被林瑾拉着比試劍術。
一打岔,忘了要問什麼了。
直到晚間林瑾去洗漱的時候,謝珠見到謝凝雲才想起來。
“父親,你和爹爹是怎麼在一塊的呀?”等被謝凝雲考校完武藝,謝珠問他。
謝凝雲給他遞來一盞茶,“怎麼突然問起這個?”
謝珠把在兵營聽别人說的話說了出來。
他癟嘴,“别人問我阿父們是怎麼在一塊兒的我都說不出話。”
“一整日都和你爹爹在一起,你沒問他麼?”了然了,謝凝雲卻又問。
謝珠眨了眨眼:“我問了爹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