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第一反應是,這些人是大明錦衣衛嗎?
幾十個人身上濺滿泥漬,在看到聞嶼舟那一刻,每個人臉上卻是一種劫後餘生的慶幸。
兩隻大型德牧豎起耳朵,警惕地盯着周圍。
極目遠眺,遠處竟有大型機吊設備,整個廢棄泥塘燈火通明,她的那輛依稀能看清輪廓的越野在托運車上。
簡初雪明白了。
他們以為聞嶼舟和她陷進泥塘裡,不但人工下去找尋,出動搜救犬,還調來大型挖掘設備,直接挖空泥塘?
“你知道他們在找我們嗎?”簡初雪悄聲問。
聞嶼舟臉色越來越蒼白,救護車上下來幾個醫生,其中一個三十出頭的男子飛快跑到眼前。
他先是極快地掃了眼聞嶼舟,目光掠過他牽着簡初雪的手,周童和男子想扶聞嶼舟上車,他卻還牽着簡初雪。
見狀,她忙松手,對醫生說道:“他沒有受傷,但很不舒服,麻煩你了。”
聞言,男子微訝,随即溫和地沖她笑笑,“放心吧。”
聞嶼舟一直盯着簡初雪,直到上了救護車,車門關上。
她被安排着上了另一輛,随即就有醫護人員檢查她的身體。
救護車在高速上急駛,路燈掠成光影,在她臉上滾動,簡初雪感覺心裡有什麼東西不一樣了。
“吳哲,小舟怎麼樣?”儒雅的中年紳士兩鬓陡然多了幾縷華發。
聞嶼舟雙拳緊握,漆黑冷肅的眼眸盯着車頂,吳哲跪蹲着,俯身開口,“你有沒有……?”見他搖頭,吳哲似乎震驚,随即欣喜中帶着不解。
“周叔,身體有點失溫,沒有受傷。”
周童坐起,拿出聞嶼舟的手機,“為什麼不等我們,你太沖動了。”
末了,換了語氣,“老爺子已經知道了,…原本老爺子就該知道。”緩緩靠着車壁,強壓下心底深深的後怕。
周童不敢多想,聞嶼舟電話突然中斷,他的大腦一片空白,直到看到他的車,車内沒人,手機定位在泥塘裡。
那幾秒,仿佛再次經曆恐怖絕望的一幕。
吳哲盯了會聞嶼舟,稍稍起身,“這裡斷電,你身邊沒人,你确定沒有夢魇?”
“初雪在。”
“你信任她?”吳哲有點驚訝,不由看了眼周童。
此時此刻,周童也不方便過多透露簡初雪的身份,不過他也很驚訝,自從聞嶼舟的兩個哥哥相繼出意外,他就再也不信任任何人,連他,連老爺子,也沒有完全信任。
簡初雪與他的婚約是自小定下的,可兩人也沒見過幾次,他……
信任……簡初雪?
聞嶼舟覺得沒有。
可在那個小黑屋裡,夢魇來臨之際,她柔軟地手忽然抓住了即将溺水的自己,将他拉回現實。
絮叨了許多,那麼大的雨雪,還說要開車送他去醫院。
他得救了。
大哥二哥相繼意外後,他第一次,在陌生的、黑暗的、身體困頓的情況下,挺過黑暗。
簡初雪,我要定你了。
-
“阿嚏!”
住了兩天醫院,發了一場燒,感覺好一點,剛打開醫院窗戶,一股冷空氣竄入鼻腔,簡初雪打着噴嚏後退。
“小雪,”陸詩琪風塵仆仆,三兩步過來關上窗戶,手背試着她額頭,“還發燒嗎?”
簡初雪揉着鼻子,“哥,你不是要一周才回來嗎?”
說着,視線落在他身後的女人身上。
黑長直,高挑,知性,這是她給人的第一感覺。
“你好初雪,我叫陳萱,”她将一束玫瑰放在床頭,“應該早點來看你,我堂妹陳夏的事情我很抱歉,改天我讓她親自向你道歉。你們兄妹聊。”
說話得體,進退有度。
這就是陸詩琪聯姻對象陳萱,簡初雪看向哥哥。
“發生這麼大的事為什麼第一時間不告訴?”陸詩琪将她摁回病床,“我是看到車輛的報修才你知道你出事。”
簡初雪打掉他的手,“我走錯路了,哎呀又沒事,就是淋了雨凍感冒了,倒是聞嶼舟……”
“……”陸詩琪也沉默了,内心深處無比慶幸聞嶼舟在意她,同時更加擔憂妹妹。你知不知道,從他不顧危險救你的那一刻起,你已被無數人盯上。
“對了,哥哥,你沒告訴其他人吧,我媽媽不知道吧。”
淩晨到醫院才充好電,一開機,簡凝給她打了十幾個電話,還有簡凝的朋友,留在帝都幫忙照顧她的阿姨的電話。
陸詩琪搖頭,“聞嶼舟的保密做的到位。”
他也隻是聽到一點風聲,可像他們這樣的人,隻要一點點風聲,再順藤摸瓜,總能查到點蛛絲馬迹。
“爸爸知道了。”小心翼翼試探。
簡初雪掀了下眼皮,很奇怪,内心幾乎沒有任何波瀾。
陸詩琪微微失望,他甯可妹妹怨恨父親,也不要這種漠視,就像對陌生人一樣,她對他,怕是也一樣。
“初雪,你預備怎麼辦?”
“啊?呃…,爸,”這個稱呼還真是陌生,陸詩琪直接打斷,“我是說聞嶼舟。”
“他,我…”簡初雪抓着額頭,她不能再說‘要好好感謝人家’之類的廢話。
細數,他們已經接觸了好多次,聞嶼舟溫和、儒雅,不管是雪山還是帝都,他實在是個完美的未婚夫。
可她總覺得聞嶼舟不真實,即使看得見,摸得着,她依舊覺得離他很遠,猶如霧裡看花。
不過,簡初雪抿了下唇,“哥哥,他……是個很難相處的人嗎?”
陸詩琪一口氣卡在胸口,臉上一團黑氣。
他是個成熟的男人,身邊的女人如過江之鲫,能不明白小女生這種表情的意思,還是最單純、最傻的一種。
“小雪,你生爸爸的氣嗎?這些年我們沒有管過你,你是不是特别恨我們?”
話題轉換的如此之快,反應過來,簡初雪急忙否認,“沒有,我從來沒有恨爸爸,我都,”都想不起來。
這話當然不能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