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位所謂的國際學院來助場的學生,長得倒是挺好看,但導員怎麼看怎麼不靠譜,腰間挂着的皮夾突然震動,他把手機拿出來,看到備注先是皺了皺眉,才叉腰接起。
“我在後台,欸是是,馬上來剛才有點事,欸欸欸好好。”
挂斷電話,導員欲言又止,周圍來來往往學生無一不是神色匆匆,隻有這位氣定神閑地靠在這,要不是後台禁止吸煙,導員嚴重懷疑他現在嘴裡得叼根煙抽。
“行吧,那你看着她點,給她找兩瓶水、後勤應該買了巧克力什麼的,給她找點吃。”
導員回頭看了兩眼抱着膝蓋坐在小闆凳上的楚之甯,不放心地把男人叫到一邊,低聲囑咐了幾句。
男人臉上笑意冰冷冷的,“好,放心吧老師。”
導員點點頭,臨走前好奇問了一句,“你哪個國家的?”
男人:“韓國。”
導員:“中國話說的挺好。”
男人:“謝謝。”
楚之甯看着他把導員送走,才開口:“國際學院?”
男人轉身靠着牆,偏頭挑眉。
楚之甯:“韓國人?”
她忍不住搖頭笑,“真有你的,雲落。”
“感謝不戳破之恩啊。”雲落到雜物堆裡翻了一個小闆凳出來,用腳勾着替到楚之甯身邊,一撩衣擺大馬金刀地坐下,手肘支着膝蓋,“第幾個是你?”
楚之甯:“我排在很後面呢,你怎麼過來了?”
雲落摸出煙盒,才把煙抽出來,就有學生會成員過來提醒後台不讓抽煙。雲落咬着煙蒂,眼梢挑着,“行,不點。”
過來提醒的小姑娘鬧了個大紅臉。
他真沒點,煙放在手裡撚着玩,爆珠嘎嘣一聲被捏碎,“來看徐年他們演出。”
夏冉冉的話仿佛還在耳邊,這樣才對,他怎麼可能是為了看自己才來的,她和他就是很純粹的雇主與被雇的關系。
楚之甯看着他的手發呆,他會撩撥人?的确很會。但為什麼夏冉冉說他主動撩撥的女生最後都傷得很慘?
怎麼個慘法,難道都像秦霏一樣?
瘦長的手指在她視野裡晃了晃,“走神了?”
楚之甯:“啊沒,看你捏爆珠子覺得挺解壓的。”
“解壓?”雲落把煙盒遞給楚之甯,“捏吧。”
“什麼?”
“捏——着——玩——”他散漫地拉長每個字的尾音。
雲落抽出一根煙,沖着楚之甯,“試試。”
楚之甯遲疑地伸出手,食指和拇指對着煙絲部分啪地捏住,什麼也沒發生。
四目相對。
面面相觑。
雲落偏頭叱笑,肩膀顫了半天,“欸乖學生,你不是榆大的麼,動動你考上重本的小腦瓜,爆珠這玩意兒能在煙絲裡嗎?”
楚之甯臉頰微熱,嘴硬道:“從小到大我身邊都沒有抽煙的,我怎麼知道,再說了你遞過來的樣子也很讓人誤會好不好。”
“好好好,我的錯。”雲落指尖一轉,将煙的方向調轉,煙蒂沖着她,指尖點點中段,“捏這,兩顆。”
楚之甯啪啪按爆兩顆,眼睛都亮了。
這玩意兒,比泡泡紙解壓啊。
雲落又送來一根,楚之甯卻不好意思再捏了,雖說煙不是什麼好東西,但浪費也不好。
“一根就可以了。”
“确定麼?”雲落道,“過了今天,我可就沒這麼好心了。”
“算了,太浪費了。”
“真是好學生。”雲落說,“爆珠破了也能抽。”
“真的嗎?怎麼抽?”
“用嘴抽。”
“……”楚之甯一言難盡地看了雲落一眼,滿腔的緊張和窒息被他這張嘴奇妙地化解了,“那這東西存在的意義是什麼?”
“豐富口感。”
“你這個是什麼味的?”
“薄荷。”
“有草莓的嗎?”
“…也有。”
“挺有意思,像變味吸管。”
雲落把手裡的細煙又往楚之甯那邊送了送,晃了晃。
觀衆席爆發喝彩,楚之甯在喧鬧中接過散發着淡淡尼古丁味道的香煙,一一按破爆珠,像小時候在電玩城玩的射氣球遊戲,啪啪兩下,腦海裡那些不斷發脹的負面記憶被爆珠破掉的聲音一一狙滅。
她來者不拒,雲落遞給她,她就捏,捏破了再還給他。
像是為了強調捏破爆珠的煙也可以抽的話似的,被捏過的煙又被他插回了煙盒裡,修剪幹淨的拇指抵着,不讓兩邊的煙混在一起。
一盒煙本來就沒剩幾根,全都捏完後,楚之甯靠在牆上,仰着頭深深地吸了口氣,又重重吐出。
像一根被迫繃緊的弦,違抗物理本性強迫自己放松。
“剛才我們導員把你叫到旁邊去都說什麼了?”楚之甯轉頭問。
雲落勾出一抹沒情緒的笑,“你猜呢。”
“……”楚之甯說,“讓你看着我,怕我跑了吧。”
“唉喲。”雲落笑了,“挺聰明啊。”
楚之甯也想笑,但沒什麼力氣發出笑聲,剛才被爆珠壓下去的驚慌和緊張又一次慢慢襲來,像深淵溢出的潮水,想要拖住她的腳,把她淹死。
她隻在暗淡中彎了彎嘴角,雲落肯定沒看到,也不會聽到。
“那你跑麼?”他突然問。
楚之甯詫異地看過去,男人整個身體都籠在暗沉沉的後台裡,他穿了一件黑色沖鋒衣,更是要融到牆裡似的,雙手插兜,長腿毫不顧忌地伸展,渾身上下唯一的一點亮,就是腳背上那一縷流光。
滑過他的鞋,攀上幕布。
空氣裡什麼味都有,舞台潮味,香水味,化妝品味,還有人身上的汗味,混雜在一起。
他身上卻是幹幹淨淨的,帶着淡淡的、幽沉的香味,像指尖殘留的尼古丁,令人心安。
“都要上台了,跑不了。”楚之甯靜靜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