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落扯唇冷笑，重新拿起筷子，沒搭理男人方才那一席話。

才夾了一塊藕酥，男人盯着雲落，目光審判似的從他的頭發絲遊走到手指尖，見他閉口不言，上位者的習慣作祟，他道：“跟你那個天真的媽一樣。”

此話一出，連老爺子身邊的管家都下意識看了男人一眼。

老爺子更是臉色蒼白，那一瞬間仿佛又衰老了十歲，皺紋在水晶燈的照耀下，投出一道又一道更深的陰影。

可沒想到雲落異常平靜，隻是又把手裡的筷子放下了。

口吻無波，卻冷，像山巅飽經冷風中的霜雪，常年不化，“你也配提我媽。”

“雜碎。”

不愧是父子二人，交鋒都趕着往對方心裡捅刀子，每一刀都知道往哪捅最讓對方疼。

男人攥着刀叉的手氣到發抖，優雅的面具終于裝不住了，“我為什麼不能提她？雲落，她死三年了，你還要跟我耍脾氣到什麼時候？收收你的少爺脾氣！别以為你在外面做的那些事我不知道，我隻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罷了！縱容你是因為你是我兒子，換了别人我早弄死他！”

“弄死啊！”雲落猛地起身，高大的身影落下一整片淡灰色，将男人鋒利的目光籠住，讓他驚覺當年那個跪在母親床前流淚的小男生，不知不覺已經長這麼大了。

“您不是差點把我打死嗎？還嫌不過瘾是怎麼着？”雲落冷叱，笑意未達眼底便化成冰霜紮進男人眼中，“來，握着刀呢是吧。”

他指了指自己的脖子，“往這紮，一刀下去您爽了我也痛快，别他媽互相礙對方眼了。”

“孽子！”男人手指攥得發白又通紅，那白像紙，那紅像盤子裡三分熟的西冷牛排。

“差點打死？什麼時候的事？？”老爺子差點從輪椅上站起來，舉着拐棍就往男人身上敲，被管家眼疾手快攔住，“你就這一個兒子啊！我就這一個孫子啊！！你也下手去打？？”

“爸您不如好好問問你的寶貝孫子，他都幹了什麼！”男人忍着怒意道。

老爺子：“他幹什麼了？”

“你以為他這幾年在榆音消停嗎？你以為他老老實實在榆音念書嗎？”男人起身，襯衫因情緒激動起皺，他一邊整理袖口一邊恢複那完美無暇的優雅面具，走了幾步，“他這幾年的眼睛全放我身上了，長本事了，有能耐去勾引我的女朋友，是吧？”

老爺子怎麼也沒想到是這麼一回事，他咳嗽一聲，“幾個女的而已，值得你動這麼大的氣？”

“是啊幾個女的而已，可以，我容忍他。但你知道他幹出來什麼事嗎？”

“把人家發給他的酒店門牌發給我，騙我過去，然後跟警察報警□□。”男人自己都說笑了，手扣在老爺子的椅背上，如果不是那隻手因盛怒而血管偾張，别人壓根看不出來他已經很生氣了。

男人轉了轉腕間名貴的手表，“把自己親爹送進警察局，你夠可以的啊。”

“沒您可以。”雲落嘲諷地看着男人，“自己老婆還在停靈，到隔壁跟别的女人亂搞。”

“行了！都閉嘴！”老爺子生氣了，“楚經海你也閉嘴吧，什麼光彩的事？還女朋友，你身邊那些女的都是什麼正經人？那叫情婦！事他幹也幹了，你打也打了，差點把人打死，還有什麼不滿意的？”

“你想替你媽出氣，可以。”楚經海道，“快四年了，出夠了嗎？她是你親媽我就不是你親爹了？我一個活人還比不過一個死人嗎？你學校論壇的破事是誰給你出錢擺平的？看不起我的錢自己住地下室住三年富家少爺過苦日子的過家家玩夠了嗎？”

“你他媽的——”雲落揮拳過去，結結實實砸在楚經海臉上，“有什麼資格跟我媽比！”

事情發生的太過迅速又突然，楚經海完全沒反應過來，正面受了一拳。

老爺子哪見過這種場面，登時用拐棍砸地，“你們兩個要造反是不是？！”

楚經海半天彎着腰起不來，馬甲口袋的方巾被他拿出來擦了擦嘴角滲出的血絲，他用方巾按着傷口，手搭上老爺子的肩膀，“爸，您先坐，醫生都說了您膝蓋不能久站。”

“本事大了，敢打你老子了，是吧。”他解着腕表，對雲落說，“我對你的忍耐是有限度的。”

“經海！”老爺子被楚經海按着，幹着急，“你不許打他！我就這一個寶貝孫子，你要敢在家裡打他，以後别想進我家的門！”

“爺爺。”雲落笑意冰冷，“過幾個月，您可能又要有一個孫子了。”

“什麼？”老爺子皺眉，指着楚經海，“你居然還敢把那些不三不四的女人肚子搞大？！你他娘的也不嫌髒？！”

楚經海臉色不善，難得沉默。

雲落注視着楚經海那雙刻刀般的眼眸，忽地勾唇一笑，那笑容看得楚經海心髒失底，猛然一跳。

雲落拿出手機，找出來什麼東西，特地調大了放到楚經海面前，兩拳距離，讓楚經海将屏幕上白花花的照片看得一清二楚。

年輕玲珑有緻的身體，每一個姿勢勾引味溢出屏幕，他最熟悉。

雲落沒看屏幕，手指劃了兩下，這樣的照片不止一張。

看着楚經海鐵青發黑的臉，他湊近，殷紅的唇微微輕啟，挑出一抹極盡諷刺的笑，用隻有父子二人才能聽見的聲音一字一字咬着說。

“你說，我要是把她上了。”

“生下來的孩子，叫我爸，還是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