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裡的是不是在?别裝死啊!”
“還過不過了?整棟樓就你一個人住是不是?”
“我報警擾民了啊!!!!”
楚之甯擰着眉過去開門,門一打開,外面站着一位滿頭卷發的中年婦女,橫眉冷眼地叉腰罵道:“從你們搬過來第一天我就跟老王太太說别租給你們,看看你們屋裡,左一把吉他右一張鼓的,那能是消停的人嗎?邦邦邦敲這麼長時間,不是一直龜縮不出來嗎?怎麼滴現在一聽報警害怕了是吧?!”
這個中年婦女楚之甯有印象。
跟之前她住在這,第二天早上見面說她晚上太吵的那個大媽是好朋友,楚之甯經常看到她和那位大媽坐一塊聊天。
腳邊的瓜子皮能堆成一座小山。
“我們敲什麼了?”楚之甯忍着脾氣問。
“鼓!”卷發婦女瞪着眼睛,她整個人不由分說地擠進來,指着牆邊的架子鼓說,“就是這動靜!邦邦邦的還讓不讓人休息了?!”
“還有你看看,這麼多吉他,媽呀還有電子琴!”婦女吐沫星子亂噴,“我說前兩天晚上睡覺的時候怎麼總能聽到琴聲,搞了半天也是你們!怎麼這麼倒黴攤上你們這樣的鄰居!”
“我們貼了隔音棉了。”其實按理說雲落在工作室的作曲編曲的音量完全沒必要貼這東西,估計也是被這些所謂的鄰居煩得不行才貼的。
楚之甯看着那個被婦女控訴的鍵盤,就挂在工作室牆上,長短不一什麼款式都有。
她差點被婦女的胡攪蠻纏氣笑了。
“還有阿姨,那個不叫電子琴,那是編曲用的鍵盤,長得像電子琴而已,本質上跟電腦鍵盤一樣的,您确定是我們房間裡傳出來的動靜嗎?”
“什麼長得像不像的,你們年輕人嘴當然會說會糊弄人,欺負我們什麼都不懂是吧!今天趕緊給個說法!這事不能就那麼過去!敲敲敲又鼓又镲的哪個好人家能吃得消?!”
卷發婦女說着還推了楚之甯一把,大有想沖進去把雲落的吉他一腳踩斷的架勢。
雲落走過來。
楚之甯一開始顧及婦女的歲數對她還算客氣,心裡憋了一大籮筐諸如‘睜眼憋瞎話到處找茬的事你們幹的還不夠多嗎’的話沒講出來,但這個婦人反而得寸進尺,真覺得自己有理,越說嗓門越大。
“來來來讓大家夥都看看這地下室裡住了什麼不正經的人,天天敲鑼打鼓哪個正常人能受得了哇!”
“好!”楚之甯勃然大怒。
她幾步走到架子鼓旁邊,沒找到鼓槌,順手抄了一個啤酒瓶,氣勢洶洶走到婦人面前。
盛怒的表情讓婦人下意識一愣。
“鼓槌沒找來,來您拿着這個,這個比鼓槌還厲害。”
她不是要掰扯嗎?
可以。
她今天就跟這個卷發婦人掰扯明白!
“您拿着,到架子鼓那往死了敲,您家住幾樓?算了就算你住一樓,我現在開着手機錄音到一樓去,但凡聽到一點動靜我跟您去警察局,行不行?!”
楚之甯把啤酒瓶怼到婦人臉跟前。
小姑娘細皮嫩肉.唇紅齒白,長得就是溫溫柔柔的樣,沒成想發起脾氣來跟個小辣椒似的。
婦人差點被唬住,嗓門很大地說:“想碰瓷是不是?萬一我打壞了你們再訛上我!”
“行!”楚之甯聲音蓋過她,一點不讓,利索地打開手機錄音,“今天你就算把鼓面砸穿了,那也是我們自己的事,一分錢也不讓你賠!但是醜話說在前面,平時你們雞蛋裡挑骨頭随便編排人的事情也沒少做,如果今天往死了敲,也沒到您剛才說的那個程度,那我就告你私闖民宅!騷擾我們正常生活!”
“你這個小丫頭不要亂講話!我哪裡私闖民宅!”
楚之甯啪地指着婦人跨越進屋裡的一隻腳和大半個還想往裡擠的身子,“我屋裡有監控,到時候讓警察來判斷您是不是私闖民宅!”
婦人燙腳似的立馬退回門檻外。
楚之甯快氣炸了。
平時她們上門找茬挑毛病無中生有也就算了,雲落懶得跟他們計較,但今天一堆事趕在一起,雲落灼人的體溫、還有他那隻受傷的耳朵,全都密密麻麻亂糟糟的紮她的心髒,沒有額外的功夫和教養來應付這些人。
雲落屋裡一個電子琴沒有,作曲的時候鍵盤連接電腦,電腦插着耳機,她們的聽力比順風耳還牛能聽到鋼琴的動靜了?
太好笑了。
“怎麼樣?敢不敢試試?!”楚之甯還保持着那個不太禮貌舉着酒瓶的動作。
規則是給老實人遵守的。
欺軟怕硬是社會上普遍存在的劣根性。
被綿羊似的小姑娘當頭喊了一通,卷發婦人的氣焰仿佛遇到了消防員的高壓水槍,呲地一下就滅了。
“您想好了就這一次機會!還有剛才您說的電子琴,隻要您能按出來一個動靜,我倆今晚連夜滾蛋,怎麼樣?!”楚之甯加碼。
“你這個小丫頭火氣也太旺了,我剛才也沒說啥嘛。”婦人說。
“該說的都說了您還想說什麼?”楚之甯說,“試不試?這次不試以後你們來一個我報一次警,沒有這麼誣陷人的。”
楚之甯這麼笃定,婦人反而不确信了。
她不太死心的往屋裡又張望了一下,這次看到了站在不遠處的那個男人,高瘦又白,黑發淩亂,一雙眼眸陰沉入水,隻有落到面前這個小姑娘身上才會多出一縷生氣。
他抱着手臂靠在水泥柱子上,沒看錯臉頰上還有一道隐暗的血痕。
看起來,不像什麼正經人。
婦人覺得自己一兩隻腳踏進去的話,沒準就不是全須全尾的出來了。
她女婿幹裝修的,也看得出房間裡四面牆壁包着品質極佳的隔音棉,隻有門這一塊沒貼,但隻有這一塊似乎還真造不成那些動靜。而且平心而論,這小夥子在這住了快三年,确實沒什麼動靜,還不如她隔壁那個有咽炎從早到晚咯痰的老頭動靜大。
這恐怕是她這輩子反思最快的一次。
婦人換上一副嘴臉,笑着把楚之甯手裡的啤酒瓶推了回去,“都是鄰居,這個沒必要試了,我估計沒準我是聽錯人家了。”
“您确定是聽錯了?”楚之甯問。
“聽錯了,也許是哪家包餃子剁餡呢。”婦人道,“你們這個屋裝修的還挺好。”
楚之甯翻了個白眼。
婦人尴尬笑笑,看到門旁邊兩大袋紅彤彤的塑料袋,說道:“哎呀這是買的年貨吧,雖然是個地下室一過年裝修起來也熱鬧,今天的事是個誤會啊哈哈哈,大過年的别傷了和氣,你倆好好過日子,以後我不來了。”
“阿姨,您還有事嗎?”楚之甯打算關門,趕客十足地說。
“沒事了沒事了。”婦人笑着後退。
當她徹底離開關門區域時,楚之甯毫不留情地把門哐當一聲關掉了。
刮出來門風差點把婦人鼻子削掉。
她碰了一鼻子灰,讪讪地摸了摸鼻尖,心裡還是納悶。
以前什麼吵啊鬧啊的的确是她亂說的,之所以這麼隔三差五過來就是擔心住地下室的那個小夥子沒有分寸,她這叫英明神武的未雨綢缪。
可她昨晚是的的确确聽到了敲鼓的聲音,還有镲。
真不是他房間裡的架子鼓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