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什麼?你再說一遍。”
姜唯誠的面色在他說“分開”的刹那陰鸷下來,握住楚别肩膀的手臂明顯僵硬了些許,而楚别擔心這人弄出太大動靜,先将門栓插上,默然地站了會兒,才終于把話與他攤開了講,他的語氣疲憊而平靜:
“孩子都八個月了,能瞞到什麼時候。”
可就是這麼輕的聲音,姜唯誠的心髒企業仿佛被攫住了一般,于是用了點手勁兒握住楚别的手腕,手背都因用力過猛而凸起了青筋:
“楚别,不要——我不要和你分開,我這輩子都不可能和你分開的,你,你想都别想,我不同意!”
楚别的肩膀被他握得吃痛,眉頭皺起來:“你不同意有什麼用,我又不是來讓你同意的。”
姜唯誠真的急了,他更加迫切地想知道,楚别究竟知道了多少,還有多少能挽回的餘地:
“所以今天到底發生了什麼啊?就算是死,你就不能讓我死個明白麼?”
楚别冷冷地瞥了他一眼,心中麻木得厲害,然而無論是受傷流血的手臂,還是被重擊的胃部,全都在火辣辣地痛。
那痛感順着脊柱與血管直往上爬,燒心,更是直沖天靈蓋似的,燒得人越發清醒了。
他從來便是說的少、做的多的人,姜唯誠擅長的這種長篇大論式的談話,總是楚别從來最厭煩的。
尤其是當這人手掌的炙熱體溫,透過衣服的布料按在他肩膀上時,觸感滾燙到比胃部的脹疼還難過。
“你想明白什麼,我都告訴你——但你先把我放開。”
楚别難掩虛弱地和姜唯誠談着條件,心中想的也是這次解決完了,今後就一刀兩斷。
姜唯誠卻有些不管不顧地,握住楚别的雙肩低聲吼道:
“你今天出去……什麼地方遇到她的?”
楚别強忍着反胃:“鴻興酒樓。”
姜唯誠眼中淚光閃爍:“……她去那兒幹什麼?故意去找你的?她都跟你說什麼了?”
“不是,”楚别淡淡道,“偶然碰到的,她也是去取蛋糕的。”
“什、什麼?她……也……?”姜唯誠的口中又酸又苦:“那、那她跟你……她都跟你說什麼了?”
楚别略痛苦地閉了閉眼睛:“沒有,她沒主動與我搭話,我來的路上就看見她了,和我搭的同一班電車。”
“然、然後呢?”
楚别定定地看了眼姜唯誠,沉默了許久,或許是怕他事後一直追問,才一五一十地簡單說了:
“電車站與那鴻興酒樓有些遠,天氣太熱,她面色有些蒼白,我就叫了輛黃包車,讓她和我一起上來,不要走過去了。”
姜唯誠用力吸了下鼻子,勉強把淚水憋回去,想起自己對楚别原先的那些評斷,有些說不出話來,就聽楚别繼續說:
“她認得我,問我是不是武館的人。”
姜唯誠垂下頭去:“……然後你們聊起來了?”
“沒有。”
楚别暗自靠在了門上撐着,面色蒼白得有些站不住:“我隻說是,她也沒再問了。”
“沒聊?”姜唯誠不相信:“不可能沒聊!那你怎麼知道她是我……?不對……”
楚别輕輕笑了一聲,打斷了他:“她搶着付車錢的時候拿出來的荷包,是我現在從不帶出去用,卻弄丢的那個。”
姜唯誠一愣,臉頰一涼。
是楚别用手背輕拍了一下他的臉,寒涼的目光更是紮得他的心嗖嗖的冷。
就聽楚别說:
“你就算要在外面養女人,還偷到我頭上來了?”
——五雷轟頂。
姜唯誠幾乎無法找回呼吸,嘴唇發着顫道:“可,可是,說不準隻是花色樣式……”
“你忘了,那荷包是我娘縫給我的,我用了十六年了,右下角還破了個洞,”楚别面無表情地看他,笑了笑:“你就算要把錢拿走,起碼把我娘留給我的東西留下吧。”
姜唯誠嗓子酸脹到說不出話,膝蓋嘭地一軟,跪了下來,腦袋貼在楚别平坦的小腹上,聲淚俱下地道歉:“對不住,我,我忘……”
“沒事。”
楚别語氣淡淡地原諒,“還好看見了,我跟她買回來了,你瞧——”
隻見他摸狗似的,推開姜唯誠的腦袋,把自己摘出來,并從腰間掏了個荷包,展示給姜唯誠看。
姜唯誠看得雙目發直,整個人都懵的,心說不愧是楚别,還他媽能買回來的……
就見楚别似乎完全不在意自己對他做了什麼混蛋的荒唐事,反而沉浸在失物複得的慶幸中,用目光細細地将荷包描摹一遍,然後極其珍惜地又收回腰間的口袋,認真放好了。
姜唯誠心慌得要死,将他的手腕一把捉住,執着地問道:
“——不對,你肯定又騙我了,要是像你說得這麼簡單,那你的胳膊上的傷是怎麼回事?到底誰傷得你?你這傷口雖然不深,但是挺長的……?”
楚别實話實說,語氣始終淡淡的:
“跟水鳳沒關系。”
“那和什麼有關系?”
姜唯誠的目光這才又看向那傷口,常年習武的原因,他對各類的傷痕确實還有點研究,立刻道:“确實不像剪刀留下的,啧,這怎麼弄的,更像是擦傷……?”
楚别垂下了眼睛,搖搖頭:
“是最後這段路,我走回來的時候,心裡想着事,沒注意車,讓别人打開的車門剮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