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别聽得一頭霧水,眉頭皺起來。
“你先别問,一字一句讀給我聽聽。”
楚娣莫名其妙地瞅了他一眼,遂規規矩矩地,讀起了那信裡的内容:
“時初吾兄,展信好!承蒙關照,近來小店兒生意不錯,您所交代之事宜,鄙人從未怠慢,今已一一辦好。
“近些日來,那家武館子,流水人員所剩不多,買賣難以為繼,又聽聞他家父子緣淺,兄弟阋牆,故而在下愚見,也沒什麼再盯下去的必要……?”
楚娣的聲音一頓,眨眨眼睛擡起頭來,滿眼疑惑地問:“不是啊哥?這明顯不是寫給你的吧?你真是偷來的啊?你要不要給人還回去啊?”
楚别的面色卻沉重起來,沒答:
“你把它念完。”
“哦。”
楚娣不明就裡,繼續念着:
“——聽聞他家已賒房租半年,大女加笄既久,正與王家籌算婚期……?何不……何不順水推舟……?借着這婚事,将他家的房屋也收回來?!?”
楚娣越讀越不對,倒抽一口涼氣:
“我去啊!什麼武館?什麼婚期?什麼房子……我怎麼越讀越不對勁啊?”
楚别被她這一驚一乍的,叫得腦殼更痛。
主要是他也吓了一跳。
開頭那“時初”二字,是傅初的表字,
信中所書之内容,八成是傅初找人盯着他家的生意與近況。
可是為什麼?
傅初為什麼要暗中盯着他們,
傅昭又為什麼要把信件給他?
楚别揉揉眉心,不動聲色地拿過那信封,沿着撕開的邊緣,又細細瞧了一遍。
眼見這信封沒有粘合的痕迹,更沒有被二次破壞過的樣子。
而方才,信又确實是他親手撕開……
楚别的心中愈發不解。
傅昭把信交給他,肯定知道這信件内容。
那他是把信裝進了新的信封,再特意交給他的?
傅昭是怕他不知道楚潔的婚事?
還是想讓他知道,傅初有收回房子的打算,讓他早做準備?
楚别的眉心蹙得更深,遂又問:“你看看有落款麼?那落款是誰。”
“嘶,叫劉八珍?”楚娣定睛一看:“啊!是對門那個裁縫嗎?——靠!信裡寫的這個武館,不會是我們家吧?!”
“行了,我知道了,你早點睡。”
楚别瞭着院子裡高壯的樹,瞳孔中映出搖曳的樹影,從容地将楚娣手裡的信件抽回來。
楚娣不肯走,一屁股坐在闆凳上,壓着聲音抗議:
“不是啊哥,你這用完我就扔啊?你好歹也跟我說說,不然我這心裡不是惴惴的嗎?——先不說别的,信裡提到的婚事,到底怎麼個事兒?”
楚别眉眼微垂,似乎在猶豫要不要告訴楚娣。
楚娣不滿地皺着那張小包子臉,眼睛一轉,自己猜:“不會是老頭子不當人,想了個賣女兒的辦法,把我和我姐的婚事給訂了吧?”
楚别眉頭蹙得更深,“你不要亂猜。”
“嘶……”
楚娣倒抽一口涼氣,察言觀色地點點頭,那雙和楚别很像的眉眼,極好看地蹙起來,比楚别少了幾分溫柔的英氣,多了幾分活潑的妩媚。
“看你這表情……我猜中了?那看你這态度……這次遭殃的是我姐?”
楚别:……
楚别半晌沒說話,盯着外面的樹影看了良久,眉頭擰着,最終開口嚴肅道:“這事先不要亂說,尤其是别讓楚潔知道,她知道的話一定會鬧,我怕鬧太大更不好收場。”
楚娣舔舔嘴唇,神色陡然一變:
“啊?我真猜中了啊?不是?楚潔的親事真的已經定下了???”
楚别下颌的線條繃緊,聲音很輕:“嗯,他收了别人一萬銀元的彩禮。”
“多少?!你說多少?!”
“一萬銀元。”
楚娣的眼球一定,愣愣地說,“壞了,這是真壞了,要是他真的收了人這麼多,那這回鐵定動真格的了——那信裡寫的王家是……?”
楚别說:“王員家的兒子。”
“我操!”楚娣震驚,嘴巴都張成圓形,“那傻子不是五歲的時候就娶了個漂亮姐姐做媳婦兒?!現在還沒到十歲吧?!他怎麼又要娶?!”
楚别的手指扣在桌沿上,精緻的臉上沒什麼表情,“據說是算命的道士說,他兒明年有劫,要沖喜。”
“沖喜?!沖他丫的個大頭!”楚娣翻了個超大的白眼,氣都氣笑了,“我們老師說的還真對!封建迷信就是該死——他們是真不把人當人啊?!現在都什麼時候了?大清早亡了!我和楚潔都這麼大人了,當然愛去哪就去哪!楚行德憑什麼說讓她嫁給誰就嫁給誰?!”
楚别眉頭蹙得更深,将後背靠在椅子背上,面色不改,而表情猶如黑夜海面的濃霧沒有散去。隻有那烏雲裡射出的太陽光線,照在他纖細而濃密的眼睫毛上,顫動的睫羽透露出他的眼底似乎也觸動起波瀾。
“我在想辦法,總之你先别聲張。”
楚娣瞬間挺直了腰闆兒,立馬來了精神:“什麼辦法?我能幫忙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