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那我先走。”
“嗯。”
說着,焦懋林向岑叔一颔首,二話不說地從後門走了。
岑叔低眉順眼地微笑,對傅昭說:“二少,您與楚先生許久沒見,要不要,先替先生接待他一下?”
傅昭捏緊了手掌,略一思考,應下來:“嗯,我一會過去。”
“那我先下去,給楚先生看茶。”
傅昭望着老管家的背影,呼出一口氣,眸底的情緒洶湧。
楚别果然來找傅初了。
他想的果然沒錯,楚别就是這種要當面問清楚的性子。
傅昭加快了步子,回到客廳裡。
隻見寬敞的客廳擺着紅木的八仙桌、太師椅,線條流暢雕以龍鳳、雲紋,一筆一刻異常精細,牆上挂着兩幅中國山水畫,透過半掩的窗簾,斑駁的陽光灑在紅木桌椅上,空氣中還飄蕩着書香與檀香。
一個身形瘦削、身闆卻筆直的背影,靜靜地坐在桌邊,捧着一隻茶盞,從門的角度,能看到他的側面半張臉露出來。
傅昭的腳步微微一頓,立在門邊屏住了呼吸,
這才是十年後頭一次,細細地将這半張臉打一遍。
毫無疑問,楚别的美是驚人的,更是客觀的。
他頭身比例發育得很好,與毫無侵略性的幼态審美完全不同,中庭立體,眉骨與颌面的骨量感偏重,雖然那雙眼睛是偏狹長的桃花眼,柔美得有些陰柔的女相,卻偏偏生了一雙濃墨重彩的劍眉,于是眉眼間便多了分無關性别的雜糅,隻是單單讓人覺得好看。
對于一個男人來說,楚别生得過于清麗。
但若是将他比作一個女人,便更有一種更大的違和,因為他既不嬌俏,也不柔軟。
他隻是美得既安靜,又攝人心魄。
十年前那窄弄堂裡,楚别拿着一把傳奇話本裡才會有的長劍,于月亮之下,擋在他的深淺,就像是……
從話本走出來的人一樣。
“楚别。”
傅昭叫他的名字,一出口才發現忘記喊楚老師。
楚别回過頭來。
就見傅昭低沉着一雙深邃的眉眼,俊逸的臉上泛着有點惱怒的紅,大步向他坐的方向走來,最終站在了他三四步遠的地方。
楚别略顯意外地掃了他一眼:
“你在家?”
“嗯。”
傅昭語氣略硬的應了一聲,走向楚别旁邊的椅子前,主人似地坐了下來。
楚别将那茶盞放下,目光掃在傅昭沾了土、略顯埋汰的衣角上:“你現在,在哪家醫院上班?”
“十字醫院,是實習。”
“哦,那裡……”楚别的目光一頓,“不是離這邊很遠?”
傅昭再沒看他,隻是回答:“嗯,搭電車要兩個小時。”
“那為什麼要在家裡住,不忙麼?”楚别将茶盞蓋上杯蓋,像是閑聊。
傅昭舔舔唇,總不能說是為了偷家裡的藥,偷偷往醫院裡送,就随口說:“在租房了,還沒找到合适的。”
楚别轉過目光,看向目視前方、皺着眉頭的傅昭,“那你怎麼不在附近的幾家醫院上班?靠你哥的關系,找個實習的崗位應該不難。”
傅昭回眸,也瞥向他,回味着他話裡的試探。
半晌,他又轉開眼,冷着臉沒什麼情緒道:“我不想靠他,他做他的生意,我做我的醫生。”
“嗯。”
餘光裡的楚别似乎是勾起唇角笑了笑,似乎又沒有。
隻見他修長的手指屈起來,随意地點了桌邊兩下,複拿起茶盞,把玩了片刻。
久到傅昭都以為他不會再說話,才聽他道:
“十字醫院挺好,我聽說新開了個便民的門診,是隻給國人看病的兩個窗口?就連藥品價格都實惠便宜,有這回事?”
傅昭一愣。
立刻轉過神看他:“——你聽說了?”
“咔哒”清脆一聲。
瓷蓋再次合上瓷盞。
楚别的确是笑了,清泠泠的,很好看。
“現在王媽出去買個菜,每天回來都要念叨兩句,便民門診又沒号了,天天都爆滿。”
傅昭抿着唇,微微低下頭,唇角卻勾起來一個極小極小的弧度。
而楚别睨着他的神色,突然的眯起眼睛,想通什麼一般,又将懷中的一隻信封抽出,輕輕放在桌子上,往傅昭那一推:“所以你給我看這封信,應該是為了外資聯合醫院,要選址的事麼?”
傅昭神色一凜,笑了,将信抽回:“你什麼都能猜到。”
楚别沉默良久,眯着眼睛睜開,眉毛卻蹙更深,他好像是歎了口氣,良久才說:
“我哪裡是什麼都能猜到。”
“嗯?”
“我隻是知道,你是個好小孩。”
楚别話音一落,傅昭喉結滑動,一時間竟不好意思說話。
楚别卻完全沒注意到傅昭發紅發燙的耳根,目光淡淡瞥開,蹙着的眉頭則像是在組織語言。
良久,傅昭左右打量了一下,隻見附近并沒有任何傭人,又把頭貼更近,壓低了聲音,對楚别确認似的問道:“你應該也不想,把你家地皮還給我哥吧?”
楚别目光緩緩轉過去,與傅昭執着而熱烈的目光對上。
沉默良久。
楚别還是沒有說話。
傅昭淩厲的眉頭一皺,神色嚴肅而極認真地推進道:“你如果不想你家現在住的地方被收回,那我們合作,怎麼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