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安毫不猶豫地選擇了前者,“我們一起去找爺爺吧。”
沈亦别自然應好。
兩人并肩去往偏廳。
廳堂中央墜着一盞巨型水晶吊燈,在周遭的瓷器琉璃制品上折射,最終投落于大理石地磚。
一路上兩人都沉默着,少年的注意力一直在燈光裡,又仿佛落到了虛空的某個點上。
在叩響偏廳門的前一刻,郁安低聲喚道:“沈亦别。”
沈亦别敲門的動作一頓,轉身看來,“怎麼了?少爺。”
郁安的表情很冷靜,并不是強裝鎮定,而是像真正下定了決心。
“沈亦别,”他輕聲叫着男人的名字,眼神堅定,“帶我回去吧,這裡不是我的家。”
沈亦别并沒有立即回複。
他當然知道少年養子的身份,也知道對方如今飽受忽視、将來也勢必無緣郁家家産,始終寄人籬下。
雖說郁老先生對郁安帶着幾份憐惜,那微薄的情感不至于支撐老先生駁掉自家兒子的面子,将這孩子養在身邊。
經過一點事情,郁安對他生出了依賴,如果答應對方,就意味着自己今後會多一個豪無意義的累贅。
這件事怎麼看都是弊大于利。
沈亦别靜靜地看着眼前的少年,對方因為他的沉默而忐忑起來,眼中劃過不安,但翻湧的情緒很快歸于沉寂,像是已經對結果有所準備。
終于,沈亦别動了。
他如往常一般對少年微微一笑,躬身一禮,是數不盡的優雅從容。
“我會帶您走的,少爺。”
正如那個陰雨天他答應讓少年留下一樣,這次他也答應帶他走。
無所謂負累利弊,随心而動。
沈亦别表現得過于溫柔,就像不會拒絕對方的任何請求。
郁安的手指又不自覺地蜷縮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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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亦别說到做到。
他讓郁安在門外稍等片刻,就敲門進屋。
不一會,郁家二叔三叔從房間裡出來,郁安向他們禮貌問好,換來了兩對白眼。
郁安對此毫不在意。
不久,沈亦别就來請郁安進去。
一進房間,郁安就看見了主位的老家主,于是乖乖喊了聲“爺爺”。
“想和我回老宅嗎?”郁老爺子開門見山。
被老人家鋒芒畢露的眼睛這麼一盯,尋常小輩首先就會心慌半截,不敢再提要求。
但郁安隻是抿抿唇,便堅決道:“想的。”
“為什麼?”
郁安沒搬出那套“這裡不是我家”的理論,在沉吟一瞬後,緩緩道:“因為爺爺是個很好的人。”
好人卡頒得很走心。
郁老爺子對這句誇獎不為所動,沉聲道:“說實話。”
“這就是實話。”郁安垂下眼笃定道。
他的視線落到自己纏好紗布的手上,輕輕道:“爺爺和沈管家對我很好,我隻想和你們一起。”
見郁老家主不應聲,郁安急忙補充:“爺爺,我會很乖的。我可以幫您照顧花草,我也可以幫沈管家做很多零散的事。”
“我不會打擾您看書和休息。您不喜歡的話,我連書房都不會再去。我會很小心,讓自己不生病,不給您和沈管家添麻煩……隻要您願意讓我待在您身邊。”
“或者,或者我搬出去也可以的,隻要能經常來看您。我不想再一個人被關在房間裡了。”
最後這句話說得很快,幾乎沒過腦。
他說完就咬了一下嘴唇,像是在後悔自己嘴快。
“被關在房間裡?”郁老家主皺眉重複。
郁安慌張搖頭,弱弱求情道:“您别怪爸爸媽媽。”
郁老家主擰眉,剛想再問卻見送完客人的郁父郁母一起走進了偏廳。
一老一少對視一眼,心照不宣的将那件事暫時揭過。
陳姜跟在父母身後,一看見郁安也在,不由臉黑一瞬。
“爺爺。”他撐起笑臉打了招呼,勉強看向郁安,“弟弟也在啊。”
郁老家主一邊思量着事情,一邊和幾人不尴不尬地聊了幾句。
末了,郁父提出挽留:“爸,您今晚就住在這吧?天色暗了,小沈開車也怪危險的。”
郁母應聲道:“是啊,時間也不早了。”
“不必,”郁老家主接過沈亦别遞來的拐杖,從位置上起身,“年紀大了認床,住不慣你們這。我還是回去,省得你們看見老頭子礙眼。”
“沒有的事啊!爸。”郁父道。
見實在留不住人,幾人隻能将他一路送到門外。
沈亦别替郁老家主開了車門,郁老家主一時未動,忽然轉頭,對跟在最後的郁安招手道:“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