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亦别點頭,末了将枯枝拿開些許,以免濃郁的香味讓少年覺得不适。
郁安沒注意到他的小動作,笑着回答:“學習不辛苦的,最近老師休假也不會管着我。我自己也有在休息,不用擔心……”
沈亦别還是垂着眼睛看他,似乎早已看穿少年的故作輕松。
郁安說話的聲音越來越小,最終錯開了與男人對視的目光。
他低下頭,慢吞吞地為手中的中性筆蓋上筆帽。
短暫沉默後,他說:“其實我不覺得很累,也沒有在強求什麼。”
看不出他是不是又在嘴硬,沈亦别在心底低歎一聲,替少年理了理微亂的頭發。
見郁安擡起頭重新看過來,沈亦别繼續順毛:“您做事自有您的道理,我不該多問。但還是請您注意身體,您太瘦了。”
最後這句不符合管家的定位,沈亦别本不該說,卻還是情不自禁的感慨。
少年的身體偏弱,想必以前也沒受到那家人很好的照料。雖說他是嬌寵長大的,但如今也寵愛不複。
受了風雨之後的嬌花,生命力連路邊的野草也不如。
沈亦别費心費力養了幾個月,養好了對方的氣色,卻怎麼也養不胖那偏瘦的身軀,這倒讓人焦心。
他舍不得郁安再受苦,也疑惑對方為何一定用盡全力重新讀書,答案絕不是對方一開始所說的“向往大學”那樣簡單。
錦衣玉食堆出來的小少爺為何會如此決絕?就像是想孤注一擲找到出路。
這份疑惑很快得到了解答。
在二月末的某天,郁安如常去了花房,沈亦别做完了手上的事,被傭人問到是否需要處理少爺房間角落裡的書本。
略一沉吟,他吩咐傭人不必去管,決定親自去處理。
少年的房間裡存着淡淡花香。
小書架上已經堆滿了課本,而原來放着的書籍則被對方移到了角落裡。
沈亦别來到了房間的角落,蹲下清理完書上的落灰後,檢查了這些書目的内容,準備将它們送到書房。
堆積整齊的書籍很沉,他用了點力才完全搬起來,但最上面的書偏薄,因為高度驟然升起而放置不穩,直接從頂處滑落在地。
“啪”的一聲,那本書紙張散着倒扣在地。
沈亦别彎腰把手裡累積的書本重新放回地面,側身撿起了那本開合的書。
與此同時,一封未署名的信從書頁裡飄落。
他沉思片刻,将信件撿起,拿在手裡端詳着。
回憶起這封匿名信的由來和少年收到信後的反常,沈亦别垂眸。
……
沈亦别今天又遲到了。
郁安站在初春的花房外如是想着。
等了一陣還不見人來,他鎖了花房門,将鑰匙揣在口袋裡,決定自己回去。
踩着石鋪的小路,郁安往回走的時候路過了那幾棵茶花樹。
枝頭上的白山茶花稀稀落落,花香轉淡。
它們的花期快過了。
郁安正默不作聲地看着,突然感覺到一道陌生的視線,不由轉頭看過去。
是一個新來的花匠。
對方對他露出一個憨厚的笑,“少爺。”
郁安回了一個微笑,收回視線後陷入沉思。
自己衣着簡單又與對方素未謀面,為什麼會被一眼認出?
究竟是少爺的身份很好認,還是新入職的人都會事先清楚主人家的樣貌?
這有些不合理。
留了一個心眼,郁安繼續往宅子走。
快到大門的時候,他終于遇上了姗姗來遲的沈亦别。
郁安笑道:“不用沈管家接,我可以自己回來——”
他本意是在調侃,但目光觸及對方格外深沉的眼神時,品出一絲不對勁,“怎麼了?”
不等郁安細看,沈亦别那淺色的眼睛一彎,和往常一樣對他微笑,“沒事。少爺久等了,下次我一定會按時來的。”
轉眼間,他眸中的其他情緒盡數消失,之前的不對勁就像是郁安的錯覺。
郁安緩緩眨眼,順着他的心意轉移話題,“也沒有等很久。路也不遠,我就自己回來了。”
“抱歉,”沈亦别眼尾低垂,看上去多情又認真,“請您相信,我以為不會再讓您等。”
“您不該被任何人絆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