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浸在自我世界的喬笠堪堪被這道聲音喚回心神,愣愣擡頭看向來人。
眉清目秀的青年對他微微一笑,烏發及肩,溫潤又無害。
“你是誰?”喬笠張口才發現自己聲音已經如沙粒磨冰般沙啞。
對這張窘迫的臉有些眼熟,郁安在腦海裡搜尋着在何時何地見過對方,對蹲着的喬笠伸出一隻手:“起來吧。”
沒搭上那隻細白的手,喬笠擰着眉毛站起來,視線終于與面前的青年持平。
趁着這個空檔,郁安已經想起來那份面熟緣自何方。
“需要幫助麼?同學。”他又問了一遍。
而喬笠也後知後覺想起了面前人的身份——郁安,商學院熾手可熱的新秀,所學科目幾乎滿分又接連跳級,哪怕在人才濟濟的華大都脫穎而出。
他參加社團活動聽過很多次對方的名字,同是華人便留了個印象,徹底将名字對上人是因為在偶然在學校論壇裡瞧見過的一張不算清晰的側影照片。
“不用了。”
想不清楚這樣的先進代表怎麼會留意到自己,喬笠選擇了拒絕。
心中苦澀,他自嘲道:“别叫我同學了,我很快就不是了。”
“雖然不知道具體發生了什麼……”
郁安視線停留在喬笠滿是失意的臉上,又雁過無痕般移向江水,“但放棄當下得到的一切重新開始,不是很可惜嗎?”
喬笠苦笑:“如果不是走投無路……”
這話沒說話,一切盡在不言中。
兩人的衣擺被江風吹得擺動,斜陽将收。
郁安靠上欄杆,微風将他的發絲吹起,絲綢般輕揚着。
“你的設計很特别。”
兩人曾在行政樓遇見,郁安幫對方撿起過散落的設計稿。
但喬笠已經不記得這件事,“謝謝你的贊美。但已經沒必要了……”
郁安微笑着打斷喬笠的話:“還沒到放棄的時候,你說對嗎?”
喬笠愣住。
轉頭時一縷頭發被風揚着掃在臉側,郁安慢條斯理将發絲别在耳後,看向他的眼眸裡閃着微光,“不要留下遺憾。或許……我能幫你。”
喬笠在這雙靜谧黑眸的注視下鬼使神差的應了好。
在日後一點一滴的接觸裡,郁安從寡言的喬笠口中拼湊出對方遇到的事情。
對方電話裡提及喬梓覃和郁安知曉的,果真是同一個人。
喬笠,喬梓覃的表弟。在喬梓覃父母意外去世後,喬梓覃就以寄養的名義來到喬笠家,被喬笠的父母視如己出般一起生活。
幼年失怙的喬梓覃性格孤僻,卻意外的與内向的喬笠合拍。在很長一段時間裡,這對表兄弟幾乎是無話不談。
喬梓覃不止一次立下豪言壯語:“要是以後我事業有成,一定讓姑父姑母和你過上好日子。”但因為資質平平,喬梓覃到了大四時連實習的機會都沒能争取到。
轉機出現在兩年前,寒假回家的喬梓覃忽然性格大變,開朗健談又精通世事,讓喬家父母以為侄子一夜之間長大了。
但喬笠卻覺得表哥像是換了一個人,看人的眼神很陌生。對方總是不問原因的出門,也開始喜怒無常,說自己不想去名不見經傳的公司工作,卻又依舊掙不到大廠實習的機會。
但去年喬梓覃突然進了郁氏,一路從實習生做到主管,身價水漲船高。
事業有成後,他也确實給了喬家父母很多錢财,又讓助理安排着讓表弟喬笠出國留學的事。
“你學設計,成績又好。在國外混幾年,畢業了就來郁氏當設計師,咱哥倆一起工作。”對方說這話的時候野心勃勃。
喬笠隻能表示自己會努力,在國外這幾年投身學業,也确實獲得了不錯的教育。
但幾天前,母親忽然來電說喬梓覃失聯了。剛安慰完擔憂對方人身安全的父母,喬笠就收到學院的通知,說近期大排查檢查到他的入學證明有問題,要暫停他的所有課業。
失聯兩天後喬梓覃回了喬家,一見到喬家夫妻就冷着臉要他們還錢,要他們看自己臉色行事,言語間盡是一年來照拂喬家的優越感。
對喬家夫妻問他是否缺錢的擔憂視而不見,喬梓覃冷笑着幾乎搬空了喬家的東西,揚言不還錢就将他們告上法庭。
喬家夫妻無奈,隻能将多年的存款連帶着一年來那堆喬梓覃硬塞的保養品一并交給對方。
兩位年過半百、已經退休的老人生計都成問題。
國内的事一團亂麻,自己學籍的事也因為遲遲理不清楚即将被學院勸退遣返,兜裡的錢财告罄,喬笠無法,隻能決定回國。
在即将離開的最後一天,他遇見了郁安,那個幾乎影響了喬笠很長一段生命曆程的人。
在異國他鄉遇到任務相關的人或事,未免太過巧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