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回眸看了看郁安,又迫使自己轉眸看向前方。
郁安接住男人即将撤回的目光,對他短暫的彎了彎眸。
怕親爹真的氣出個好歹,郁姜一面拍着郁父的背替他順氣,一面開口道:“郁安……弟弟,别說氣話了,在外家人面前給長輩耍小性子未免太難看。大家都是成年人,哥哥相信你對自身言行有正誤判斷,不會真的不分好歹。”
外家人指的自然是郁安身旁的沈亦别。
單從郁安和沈亦别從前與如今的相處模式來看,郁姜已經對二人的關系猜出了個大概。
他樂得見郁安對所有郁家人都陰陽怪氣,好叫這些人看看他們這些年精心養育的假少爺是多麼難登大雅之堂,而他郁姜又是怎麼以德報怨,魚目和珍珠一比就知。
當然,能激得對方把和男人厮混的事抖出來就更好了。
隻有把郁安真正踩在泥裡,才算是喬梓覃所說的打臉成功不是麼?況且,郁安本就是搶他位置的可恥小偷,跌回泥潭不是理所應當嗎?
沈亦别看出了郁姜眼中那點算計,眼神微冷,啟唇吐出的話語倒是溫和:“沈某此番前來亦是為了看望郁老爺,和郁安少爺都無意深究郁家家事,也沒興趣過多糾纏其他的。目的是再單純不過的,不用把事情說得那樣嚴重。”
郁安跟着他的話說:“況且真要論什麼内家與外家,我和沈亦别站在這裡,就已經是外來客,又何來外家人面前耍小性一說呢?”
“我并沒有理由和權利對大家耍性子,隻是在稱述已定的事實。畢竟這才合乎身份,不是嗎?”
空氣冷寂一秒,郁姜表情歉疚道:“原來弟弟是因為這件事在鬧脾氣。是我一時失言,才釀成大禍——不但讓其他人看了笑話,還把郁安弟弟逼得不願回家。那天實在是我喝多了。要是弟弟實在介意,我這就道歉……”
郁父聽不得自己人伏低做小的卑微話,轉頭低斥道:“道什麼歉?說這些沒用的話做什麼?被閑人說幾句又不會掉塊肉。那些人說說笑笑也就過了,又有誰會真的記在心裡?大男人怎麼會在意這些閑言碎語?”
郁安笑了一聲:“您看,您已經做出選擇了,不是麼?”
看向郁安時,郁父眉頭就沒放松過,“什麼選擇?”
“您說流言蜚語不足以傷人、不值得在意,”郁安面帶微笑地向他解釋,“那要是這些東西加諸到郁姜身上又會怎麼樣?您還是滿不在乎嗎?”
“我當然……”
“您當然會在乎,畢竟這是您好不容易失而複得的親生孩子不是嗎?”
“你心疼他的漂泊之苦,不想讓他再受一點委屈,要把他錯過的東西都還給他。所以哪怕是一點對他不利的東西都要規避,沒有血緣關系的養子在你眼裡就變得可有可無,甚至是礙眼。”
“對于養子和親生子的問題,你們早就給出答案,隻是心照不宣。”
不願浪費十幾年精心栽培的養子,又想兼得能力上乘的親生子,情感自然偏頗嚴重,孰輕孰重心裡早有答案嘴上卻冠冕堂皇,何其虛僞。
郁父猛然起身,“郁安!”
“夠了。”
沉默品茶的郁老家主終于出聲打斷幾人的争執。
場面驟然安靜。
老人鷹一樣的眼睛掃過衆人,片刻後疲憊地按了按眉心,“都先坐下。”
郁父憋紅了一張臉,又坐了回去。
郁姜若有所思地替他順氣。
而沈亦别和郁安一起坐在了另一側沙發上。
待所有人入座,郁老家主沉聲道:“吵得不可開交的,别讓人看了笑話。”
“爸!”郁父想要争辯,卻收到了父親一個制止的眼神,隻能忍耐。
郁老家主将視線轉向一旁并肩而坐的沈、郁兩人,“快到中午了,吃了飯再說。”
于是所有人一起不尴不尬吃了個不尴不尬的午飯。
飯後郁老家主将郁父和郁安叫去了書房,讓仆人帶沈亦别和郁姜去偏廳休息。
到了偏廳,仆人下去備茶。
郁姜不冷不熱地和沈亦别寒暄,像是完全忘記和對方曾經的不愉快。
清楚他如此隻是看在如今宋氏地位的份上,沈亦别表情很淡,有一搭沒一搭地應聲。
碰了一鼻子灰的郁姜笑容都要維持不下去,找了個借口就上了樓。
二樓也備好了屬于郁姜的客房,他不想打開電腦去處理那些讓人頭痛的工作,加上又對書房的談話格外好奇,于是踱步上了三樓。
老宅的隔音效果很好,郁姜最終也沒能聽到一點書房裡的談話内容。
他無聊的看了窗外晴日雪融的風景半晌,自讨沒趣正要下樓,就聽見了身後的開門聲。
回頭看清了出來的人,郁姜舌尖頂頂犬牙,露出一個笑:“郁安……弟弟。”
完全出來後的郁安阖上門,以便不打擾書房裡的另一場談話。
他慢慢走到了郁姜所在的樓梯口。
“一起下去?”郁安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