飲盡的空杯從手中下滑,落在被子上沒發出一點聲音。
郁安對上秋烺的眼睛,幾乎是瞬間就明白了對方的意思。
與此同時,長久将目光放在氣運之女身上的世界意識若有所感地轉過眼,分出一縷意識落入這間氣氛凝滞的閣樓裡。
窗扇不再擺動。
風聲停歇,燭火燃燒的聲音也消失了。
萬籁俱寂中,郁安心髒停跳幾秒,身體一陣發寒。
久久沒等到他的回答,秋烺又啟唇解釋道:“洗塵宴次日,在宮中……”
郁安猛然撲到秋烺身前,伸出一隻冷涼的手隔着一層薄罩緊緊捂住對方的嘴。
“别說出來。”
背後升起冷汗,郁安竭力保持着嗓音平穩。
被這個位面的人道破外來者的身份,世界意識縱然與系統有合作也不會輕易放過他,更别提道破者還兼有神明化身這個特殊身份。
真的把事情說開了,難保還能留在此方位面做任務。
清理位面異常的工作剛有起色就又重蹈覆轍,神明意識的收集進度也不算多,他不能放下郁甯和秋烺。
一時間,郁安腦子裡閃過無數個念頭。
而那縷世界意識還在淡淡地注視着兩人。
少年的靠近是意料之外,但并非無迹可尋,所以秋烺潛意識裡沒有想過反抗或者躲開,隻是站在原地任由對方撲來。
靠着自己的那具身體在細細發抖,覆在秋烺唇上的溫度是冷涼的。
秋烺閉了嘴,少有的遲疑了一下,就伸出臂膀将那具單薄的身軀按近了懷裡。
身體在溫熱的懷抱裡回溫,骨子裡的冷意卻沒有消退。
郁安知道世界意識還在看,一面死死與秋烺對視着,一面開口道:“好……我會少喝酒,秋烺哥哥相信我嗎?會相信我的對不對?我很乖的。不相信也沒關系,隻要秋烺哥哥在一旁監察我就好。”
嘴上沒個把門,他飛快地說完這幾句,企圖把話題引開:“其實我一直很好奇一件事。”
秋烺在郁安不停說話時就一直安靜地垂着眼睛看着對方。
他知道郁安在緊張,直到眼前那蒼白的容顔帶上拘謹,才順着對方的話給出反應,想問他好奇的是什麼事。
郁安微涼的手掌還覆在秋烺嘴上,秋烺說不出話,隻能用眼神透露出詢問的意味。
郁安沒放下手,輕聲道:“我……我隻是不明白,秋烺哥哥為何總以黑布覆面?你們影衛皆是如此嗎?”
話說出口,郁安就自覺問得太直白了,雖然有轉移話題的意圖在其中,他心裡也真的對秋烺蒙面的事情有些許不解。
倒不是好奇對方的容貌,在這方面他并不在意多少,美醜隻是外在罷了。
他是怕其中另有隐情。
懷中人提出的問題難以預料,秋烺緩緩放松了搭在對方腰肢上的手,側過臉一時無言。
好在空氣中莫名的威壓慢慢減散,窗外重新吹起了風,世界意識離開了。
危機解除,郁安也就不再糾結秋烺的答案,以免對方為難。
他正欲收回手,不料秋烺剛好轉回臉,那修剪整齊的指甲就擦過了對方覆面的布料,勾起一根不甚明顯的絲線。
沒想到自己的指甲沒磨平,郁安停住動作,略帶尴尬地看向秋烺:“對不起,秋烺……”哥哥。
哥哥二字還未言明,就被一陣敲門聲打斷。
“公子醒了?您要現在用晚膳嗎?”下人恭順的聲音從外面傳入。
秋烺瞥了郁安一眼,徹底收回環住郁安的手,幾步繞過桌案就破窗而出。
郁安看着他身影消失,默默撿起落在床鋪上的外衣披上,這才對外面的人啞聲說道:“嗯,端進來吧。”
下人依言呈入飯菜,見瓷碗裡的藥汁沒冒熱煙就自覺端回去重熱。
重熱過的藥碗被端上桌,郁安撐着身子勉強吃完了飯,便端起來一口飲盡。
下人們收拾好碗筷後躬身退去。
房間裡又隻剩郁安一人。
他攏了攏身上的衣服,沒去管唇齒間彌漫的苦澀藥味,踱步到窗邊。
将窗扇用撐杆撐好,郁安被一道撲面而來的夜風吹得掩唇輕咳。
咳了幾聲,他臉色更加蒼白,說話的語調不由低了幾度:“秋烺哥哥,外面風大的話可以到房間來。夜裡挺冷的。”
這句話沒得到回應。
無月的夜晚裡隻有屋内燭火的淡黃光照,窗邊的少年垂了垂眼,猶在病中的白玉面孔色澤淺淡,顯得情緒脆弱。
“我答應你,帶傘和戒酒都答應。其他話是嘴笨瞎說的,你别生氣,是我任性。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無論對錯,将一切責任都攬到自己身上。
小樓房頂瓦礫上的黑色身影沉默而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