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馬上的小公子打了臉,蕭玮舟還能保持坦然的面色。
他一收扇子,笑了:“郁弟謬贊。隻是此地天清風朗、景色絕佳,泛舟湖上想必别有風味。蕭某認為風雅之事少而精即可,湖中一芥舟子就足矣。”
郁安也不明意味地笑了一笑,問道:“這麼說,蕭官人是有意為之?那麼舟子隻容兩人,其餘人又當如何?站在岸上看你們?”
這話說得不客氣,郁甯稍顯詫異地看向郁安,幼弟一改平日裡的乖順模樣,正拿出咄咄逼人的态度堵人。
這無疑是不合君子禮儀的,但郁甯望着那張血色淺淡的與自己相似的容顔,就舍不得喝止對方了。
于是郁安仗着長姐無聲的縱容,擡了擡下巴,看向蕭玮舟的眼神很不客氣。
蕭玮舟倒是對這姐弟二人的反應不算意外,被諷刺了一番還能擺出笑臉。
“蕭某并無此意。”
他擡手指了一個方向,又道:“向東百步外有一方别亭,蕭某已遣人備好茶點,郁弟若是願意也可以去小坐片刻。泛舟是樂事,而涼亭賞景也是樂事。有人喜歡乘舟,有人則喜歡靜坐,相信并無沖突,蕭某也是出于兩方面考量。”
郁安冷笑一聲,沒回話。
郁甯目光轉向蕭玮舟,溫聲道:“有心了。安兒不懂事,玮郎你莫怪罪。”
蕭玮舟憐惜地看了看郁甯,“啪”的一聲又打開扇子,道:“自然不會。郁弟也是憂心甯兒,我知道的。”
安靜已久的蕭語蓉也出聲道:“我們都明白,阿甯,你不必過多解釋。可我這身子太弱,怕是無福吹吹湖風,想來小亭暫坐也是極好的。隻是不知郁小公子願不願意送我一程……”
這話說得猶豫,卻很自然的把乘舟的位置劃給那對愛侶。
久不行動,棕馬有些焦躁地踏了踏蹄子。郁安摸了摸它的脖子,這才勾唇對上蕭語蓉望過來的眼睛。
少年的眼神很直白,沒有面紗遮蔽的蕭語蓉下意識低了低頭,想躲開他的注視。
好在郁安看了她一眼就移走了目光,顯然對她的臉不感興趣。
也許是看多了郁甯那樣的美人,對自己這樣的清粥小菜不感興趣罷。
蕭語蓉在松了一口氣的同時又莫名郁結。
但沒等她再多想,就聽郁安毫不客氣地說道:“語蓉姐姐,你又怎麼知道我不想和我阿姊一起遊湖?就這麼把我阿姊推給你的好表哥,我也會不開心的。”
蕭語蓉表情有一瞬間空白:“……什麼?”
“語蓉姐姐,不然你和你表哥一起去亭裡歇着?有親人陪在身邊想必也叫你開心些罷。”郁安露出一個無害的笑,“我呢,生性就愛纏着我阿姊,病了好久也沒機會同她親近。這次好不容易有機會出來遊玩,語蓉姐姐可不可以把阿姊讓給我呀?”
見蕭語蓉僵着臉不說話,郁安又把視線移到蕭玮舟臉上,笑着說:“遊湖聽起來就很好玩,我相信我和阿姊都會喜歡的。蕭官人也不會不願意成人之美吧?”
計劃被全盤打翻,蕭玮舟暗自咬牙,表情有些為難:“這……”
吞吞吐吐了半晌,還是郁甯拯救了他。
儀态端莊的女子擡起眼睛看向弟弟,輕聲斥道:“好了,休要胡鬧。”
郁安收住了笑,委屈地喊她:“阿姊——”
“不必再說,”郁甯搖頭,“你今日太任性,隻叫旁人難堪。安兒,我問你。你平日都懶于東奔西跑,怎麼突然對乘舟遊玩一事上了心?是真心要坐舟,還是在鬧性子?”
郁安争辯道:“自然是真心的……”
郁甯問:“當真?”
看着阿姊漂亮的眼眸,少年想堅持自己的說辭,但被沉靜的目光一看就洩了氣,索性撇開視線不說話了。
這件事情最終以蕭語蓉說的那樣結束,一對愛侶乘舟共渡、遊山玩水,郁安則負責領蕭語蓉去亭裡休息。
蕭語蓉在垂着紗帳的雅亭外站定,轉過身微笑着對他道謝:“多謝你了,郁公子。”
郁安看了她一眼,“不必言謝。既然語蓉姐姐的好表哥已經順利和我阿姊待在一處了,想來你也就能安心在這休息了。”
蕭語蓉的聲音很溫柔:“郁公子這是何意?我隻是盼着阿甯好,并非出于私心。”
郁安道:“我看見了阿姊的新簪子,工藝倒是特殊,是蕭玮舟有心了。”
蕭語蓉沒料到他陡然轉變的話題,下意識接道:“表哥是一心撲在了阿甯身上,自然細緻些。”
捕捉到清秀女子瞳眸裡閃動的晦澀情緒,郁安追問:“正因蕭玮舟求而不得,所以語蓉姐姐才撮合我阿姊同他和好麼?”
“并非如此!”蕭語蓉心口一跳,細聲反駁道,“我是為了阿甯好……”
不等她說完,郁安索然無味地移開了目光,“我想四處逛逛,語蓉姐姐不必管我了。”
“可是郁小公子——”
郁小公子沒理會蕭語蓉的挽留,兀自拉了缰繩調轉馬頭,就這樣慢慢朝着林子裡的行去。
不必擔心蕭語蓉的安全問題,因為尚書府的人就守附近。
重新回到湖邊,水中的小舟已經晃晃悠悠遊到了湖心,看不清舟中人是何狀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