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也注意到了背着郁家千金出山莊的邝橼,這位波瀾不驚的世子眉目透着隐憂,到叫人稀奇。
對皇帝的若有所思不得而知,郁安在太醫看診的功夫,留意到郁甯的面紗散落在側,臉頰被蹭上灰塵難見真容。
心知那點塵土是被有意裝點,不讓外人看去未出閣女子的真容。
他替姐姐擦去塵土又戴好面紗,這才擡頭看向守在一邊的邝橼。
“多謝你了,承正世子。”
謝的不止是對方對郁甯的救命之恩,也是謝對方在這樣危急的情況下也不忘照顧郁甯的隐私。
快要天明的時候,大火才被撲熄。
宮人們汗流浃背,能救的殿宇都盡力在救,但這避暑山莊的亭台樓閣還是被毀去大半。
發落了蕭玮舟後,皇帝煩厭的情緒平複下來,又恢複到平易近人的狀态,從容地安置完門口等得疲憊不堪的貴族們,便由郁貴妃陪着往東邊受損最小的殿宇去,而無人問津的蕭嫔隻能巴巴地跟在二人身後。
經此一事,郁安覺得聖寵實在虛假,當朝皇帝随時人人稱道的聖明,卻也并非全然的好脾氣,有些時候是升是貶全憑心意,并不穩定。
郁家受到這樣的君主重視不是好事,處處受限不說,招來君主的忌憚與算計才是大難臨頭。
需要想個方法剝去這份“恩寵”,郁安在心底暗暗有了考量。
但回到現實裡,條件所迫,郁家人與其他貴族被安置一處未受火災的僻靜小院,庭院狹小容納幾家人顯得十分擁擠。
郁安将兩個房間分别讓給了太尉夫妻和昏迷不醒的郁甯,自己則在院子裡對着花架走神。
一夜未眠,衆人一到住處就洗漱一番各自歇下,剩郁安一人眼神清明地站在院中。
旭日東升,閃耀的陽光撒落大地。
郁安曬了一會,便受不住地躲到背光的屋檐下。
他抖了抖沾灰的袖子,一側身就看見了不知何時站在身邊的秋烺。
“秋烺哥哥。”
少年眸中的笑意如流水傾灑,帶着毫不設防的依賴。
秋烺看着,心頭不知怎的有些發癢,像是被輕輕勾了一下。
見銀面影衛眸光漸深,郁安鬼使神差地明白了對方的想法。
看破不說破,他默默轉移話題道:“邝橼還守在外面嗎?”
安排好住處後,邝橼執意親自将郁甯送回來,郁家人對他點到為止的體貼熱絡拒絕無能,隻能同意。
但到了地方也做出告别,郁安走到最後,回頭張望時還見邝橼面色凝重地站在院門口,一副想看又不願看的模樣。
倒是真對郁甯有幾分上心。
秋烺目光從郁安一張一合的唇瓣上移開,眼神恢複成薄涼。
消腫了麼?
銀面影衛不着邊際地想着,見郁安還等着他回話,便淡淡回答:“嗯。”
郁安笑了一下,道:“日頭盛了,他站在外面也不嫌難受麼?”
秋烺對其他人的事漠不關心,隻垂着眼眸不回答。
有侍女從郁甯的房間走出,碰上郁安便匆匆行禮,告知小姐蘇醒的事情。
郁安點點頭,吩咐侍女去煎藥,自己則動身去看看姐姐。
侍女應是撤離,郁安也走到了郁甯房門口,正要擡手敲門,手腕就被一隻從背後伸來的大手握住。
他轉過頭,對上秋烺冷沁如冰的眼睛,不由露出一點疑惑的表情。
事實上,在侍女出來的時候,他就以為秋烺又像往常一樣匿去了。
眼下,并未離去的秋烺沉默地牽着郁安的手腕,力道不大卻足夠将人帶得側身回來。
郁安順着秋烺的動作轉過身,擡着頭更近距離看着秋烺的眼睛。
那雙鳳眸因為逆光而顯得晦暗,讀不出其中情緒。
但也無須讀明,因為下一刻,秋烺微微傾身的動作已經擺明了自己的意圖。
郁安忍着笑按住銀面影衛的寬闊肩膀,輕輕搖頭。
誠然,互明心意後兩人的關系更近了一步。在淺嘗辄止的試探了幾番後,秋烺哥哥解鎖了新屬性,郁安沒忘記自己被按在樹幹上嘴唇發麻的感覺。
雖然并不讨厭甚至可以說有點喜歡,但顯然此時此地不适合重溫。
秋烺察覺到少年的拒絕,鳳眸半垂,略略退開了距離。
顯然也知道這不是适合親近的時機。
手腕上的力道放松了,郁安及時反握住對方的手,在掌心小小地刮了刮。
見秋烺看過來,郁安彎着眼睛笑笑,啟唇無聲道:“再等等。”